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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佐格访谈:拍摄《我最好的朋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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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初拍摄《我最好的朋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这是一个关乎正确时机的问题,我最初听到金斯基的死讯时,内心并没有接受这一事实,直到几个月后当我手捧他的骨灰将其撒入太平洋时我才完全意识到这点。即使现在,有时当我谈到他时仍会情不自禁地使用现在时时态。我需要让时间来抹去这一切,我知道时间拥有那种可以改变我们观点的神秘力量,也正是由于时间的力量才使这部电影充满了幽默和温暖。原本我一直觉得在我们合作的这五部电影里缺少了些什么,我需要什么东西来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填补这缺失的一环。如果我当初是在金斯基死后不久立刻拍摄这部电影的话,我可以肯定它会比现在这部作品黑暗得多。现在我则可以对所发生过的事情更多地一笑了之我可以看到所有事情奇怪的那一面,我可以带着一种平静的心态来回顾这一切。这部电影拍起来很容易,几乎不费力气。

这并非是一部关于一位演员的传记片,也不是一部怀念性质的电影,你是怎么看的?
《我最好的朋友》既不是关于金斯基的电影,也不是关于我的。它是关于一段非凡的合作关系的电影。我挑选的被采访者一一我在这儿主要指的是伊娃·马特斯和克劳迪娅·卡迪娜—都是经过精心筹划的。如果想要找对金斯基只有坏印象的人的话,那我本可以找到不计其数的被采访者,他们会告诉你说他是个人渣中的人渣。不过我想要展现出他的另一面,在他的自传中一点都没有展现出来的那一面:一个充满幽默感、温情、爱和宽容的人。例如,我很高兴我把金斯基和我在特柳赖德电影节上拥抱在一起的镜头放在了片中,事实上我很高兴这段素材当时还能找得到,否则恐怕没人会相信我和他的关系是那么的好。他总是为自己某些作品的片酬而抱怨,他拒绝来自黑泽明、费里尼和帕索里尼的邀请,常说他们都是不肯付出足够片酬的害虫。但我的电影预算也都相对较少,我支付给他的片酬比这些导演愿意出给他的钱更少。我相信在他和我之间有一种联系,以至于金钱不再显得那么重要。他在公开场合表示他讨厌我的电影,不过如果你能私下里和他交谈的话,很明显他为这些电影感到骄傲。

每次我和别人一起观看这部电影都会发现观众席里有很多的笑声可能比看你的其他任何一部电影都能引发更多的笑声。

我也发现了,这也是让我真正喜欢这部电影的地方之一。他在《陆上行舟》拍摄现场冲制片经理瓦尔特·扎克瑟尔大喊大叫的镜头,影片开头那段“耶稣巡回演出”的镜头,还有我们去慕尼黑的公寓的镜头都十分的有趣。

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你和他一起住在慕尼黑,怎么会的
那真是一连串的机缘巧合。我母亲当时独力抚养三个孩子十分辛苦,她在一座公寓楼中找了间房。公寓的主人克拉拉·里特是一位65岁的老妇人,一头染成橘黄色的头发。她对于忍饥挨饿的艺术家特别仁慈,因为她自己就是来自于一个艺术家的家庭。之前金斯基住在附近一所房子的阁楼里,没有任何家具,房间里只有几根横梁,地板上铺满了及膝的落叶。他就像是个正在挨饿的艺术家,终日浑身脱得精光四处走动。邮差来敲门的时候,他会浑身赤裸着从树叶中跑出来,在邮件上签字。后来他也搬来了我们住的公寓楼,从第一天起就让所有人都怕了他。他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两天两夜,整整48个小时,他疯狂地把所有东西都砸了个精光,浴缸、马桶、所有东西,而且是砸得粉碎的那种。在那之前我从没想到过竟然有人可以持续发狂发那么长的时间。

他住在一间小房间里,屋里有个小窗户。有一天我们都在吃早饭的时候,他忽然拼命地在走廊里跑了起来,我听到奇怪的响声,然后走廊尽头的门就像被炸开了一样从铰链处断开整个倒在了地上。他一定是拼尽全力地撞上去的,随后他站在那里疯狂地双手胡乱摔打着,完全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嘴里吐出了白沫。这时候有什么东西像树叶一样飘落了下来—他脱下了衬衫—然后他用三个八度那么高的声音尖叫道,“克拉拉,你这头猪。”他的叫声令人难以置信的尖锐刺耳,真的可以令酒杯都被震碎。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只是因为金斯基觉得她—一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个允许他免费住在这里,供他吃,还替他打扫房屋的女人给他熨衬衫的时候领子熨得不够挺括

有一天一位话剧评论家被邀请来吃晚饭,他提到自己最近看了一出话剧,金斯基在里面扮演了一个小角色,他说他会在文章里提到金斯基杰出、非凡的表演。话音刚落,金斯基把正在吃的两只热马铃薯和手里的刀叉冲他脸上扔了过去。他跳起来大声叫喊道,“我不是出色的!我不是非凡的!我是永垂不朽的!我是划时代的!”我想我是当时在桌边坐着的人里面唯一一个不感到害怕的,我仅仅是感到惊讶。我就那么看着他,就像你看到外星人或是龙卷风时的那种惊讶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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