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是一座城堡 ——读诗经《女曰鸡鸣》

“岁月静好”是一座城堡
——读诗经《女曰鸡鸣》
文/吴芳莲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初读《诗经》里这篇《女曰鸡鸣》，感觉很特别。一开头就特别：既不是惯常的以物起兴，也不是第一人称的叙述，而是以夫妇二人的对话开头；诗歌的主题也特别：既不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单相思，也不是“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的怨妇诗，而是琴瑟和谐的共鸣诗；诗歌表达的感情更是特别：不是歌颂赞美浓烈的爱情，也不是悲叹惋惜残败的婚姻，而是铺叙烘托“花未全开、月未全圆”的伉俪之乐。

再读《女曰鸡鸣》，感觉生动的就像生活场剧，一段对话奏起了序曲，拉开了一对夫妇一天生活的帷幕。一个静谧的清晨，女子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刚才是鸡叫了吗？应该天亮了吧。”身边半梦半醒的夫君睁了下眼睛看看漆黑的周围，就回答道：“天还没亮呢，再睡一会吧。”女子已醒，就起床开门查看，一会儿就惊喜的喊着夫君：“你快起来看啊，启明星闪闪发亮呢。”夫君也睡意全消，起床来到女子身旁，一起欣赏夜色星光。东方既白，夫君兴致骤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儿好打猎。这辰光正是水鸟快要飞出来的时候，我正好去打些野鸭和大雁回来。”女子欢快的说好啊，我给你收拾猎装。等到夫君打得猎物回来，女子就将野鸭和大雁做好菜，并拿出一壶酒，两人相对而坐，就着佳肴把酒话日常，男子绘声绘色的讲述打猎的趣闻和心得，女子品评着猎物的美味分享着夫君的乐趣，载笑载言，其乐融融，只愿这样相伴到老。酒微酣，意更浓，良辰佳宴岂能无乐？男子弹起了琴，女子吹起了瑟，乐音流淌，时光清透，岁月如此静好。最后，也许是女子取下身上的玉佩送给夫君，也许是男子送玉佩给妻子，因为二人都是一样的勤勉、体贴和爱恋对方。

反复读《诗经》里这篇《女曰鸡鸣》，感觉有魔力。看似描写一对夫妇极其平常的一天，没有豪华游乐，只有打猎做饭，没有海誓山盟，只有温言浅语，但它蕴含了和谐夫妇温馨美好的生活精髓。夫妇二人，有分工合理的劳动：你打猎来我烹饪；有心灵的默契：共同享受劳动果实、饮酒聊天；有相同的情趣爱好：你弹琴来我鼓瑟；还有一分最难的懂得：你的心意我全知，佩玉代表我的心。

以前，我最喜欢、觉得最代表情贞意深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细读《女曰鸡鸣》后，觉得 “宜尔饮酒、与子偕老”可以取而代之。

执子之手，有坚定的执着，却隐隐的有些担忧，担忧对方可能会走丢，所以我要不松手；执子之手，有郑重的承诺，却暗暗的有些沉重，一生的道路可能会艰难崎岖，所以我们要携手应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像是分别时的承诺，更像是求之不得的希冀，更像是那句歌词的感叹：“说好不分手”，有无奈、有伤感，更有些苍白、无力。所以《诗经》里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压在前面的是虚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紧随其后的是哀叹：“吁嗟阔兮，不我活兮”。

宜尔饮酒，是一种完全放松的安心，是一剂“我需要你、你就在”的妥帖，是一领无需取悦、两情相愿的平等，是一份“我护你周全，你报我温柔”的安定从容。不会有“举杯浇愁愁更愁”的苦涩，不会有“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痛苦，不会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郁闷，不会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独，不会有“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萧瑟。

“宜尔饮酒，与子偕老”，是细水长流的美好，美好的可以治愈一切不如意；是现在进行时的幸福，幸福的让人觉得时光静止。

“宜尔饮酒，与子偕老”，用平淡的温馨、宽容的相知、相投的艺趣，将世俗隔离、让喧嚣远逝，营造出一座“岁月静好”的城堡。

“岁月静好”太有魔力。当年民国才女张爱玲与风流才子胡兰成的一段虐恋，很多人觉得张爱玲爱的不值，而我总觉得，只有胡兰成送给她“岁月静好”这四个字能诠释她的宽容。因为，胡兰成太懂得张爱玲的精神需求。胡兰成能走进无人可以窥探的张爱玲的内心世界，能明白张爱玲最渴求的无非就是“岁月静好”。正是胡兰成的这份懂得，让这个骄傲冰冷如北极峰上的雪一样的聪慧女子，慢慢融化，让这个永远不沾尘埃的旷世女子，放下所有的身段，卑微的爱到尘埃里。因为眷念着胡兰成“岁月静好”的承诺，张爱玲忍受接纳了胡的一再出轨，因为珍惜与胡兰成曾经拥有过的一段“岁月静好”，张爱玲到最后也仅仅是狠狠自己的心与胡兰成断绝关系，而没有一句怨恨。正如张爱玲自己说过：“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岁月静好”的婚姻才是最完美的婚姻。有懂得、有相伴、有知足、有担当，婚姻就不会是爱情的坟墓，而只会是一座爱情的城堡。“岁月静好”就是：我在房间里看书，你在客厅里看电视，但我安心的知道你在、随时可以说话，你安心的侧身就能看见我的身影，两人就在安宁中相守着那份淡淡的维系。豪宅珠宝的拥有代替不了相伴的温暖，甜言蜜语的殷勤无法阻止热情冷却后的厌倦，唯有日常里这样的不火不冷，恰到好处的温馨，才会让城堡里的人没有冲出城外的冲动。

“岁月静好”的城堡里，住着童话世界里甜蜜结合后的王子与王后。

作者简介：吴芳莲，70后，网名：疏雨清荷,安徽人，现居江苏，喜欢山水，喜欢阅读，偶尔写写随笔感想发表于一些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