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进缝隙,“嚓”的天便亮了。维洛烈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轻轻地说:“我讨厌说再见。你等一下便要起床赶飞机。我会到香港找你的,我还要将业务扩展到东南亚呢。”她便转身离去。我半醒半睡之间,问她:“你是维洛烈嘉吗?”她转过来,躬着身,踏踏舞女郎的姿势,道:“维洛烈嘉从不存在,这不过是你的幻觉。”
我在骄阳高挂的西贡河上仔细端详三张照片,惊怯的维洛烈嘉,革命敬礼的维洛烈嘉,潇洒随意的维洛烈嘉。我在甲板上点燃了三张莫名奇妙的照片:个人与历史,竟然毫不掩饰地重复。灰尘慢慢地飘到西贡河上,祭祀了一个革命时代的开始与终结。但无论在什么时候,维洛烈嘉都在,坦然地面对战争、革命、建设,让错误的历史可以返回原地——虽然因为明白,到底不一样了——人类在艰难的错误里,学得聪明些,可以盘起长发,在丰盛的印度支那平原,微微带笑,固执而又安定,凭希望支撑,要活出人的意志与美丽来,世世不息,清亮地说:“是。我就是维洛烈嘉。”
这是我知道最美丽强壮的女子了。
?丨黄碧云《双世女子维洛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