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本事 -炼字功夫

炼字功夫
诗句一个字用得工巧了，自然新颖别致，不同凡响，就像是一粒灵丹，起到点石成金的功效。比如，孟浩然有诗：“微云澹河汉，疏雨滴梧桐。”上一句的巧妙，在于一个“澹”字，下一句的巧妙，在于一个“滴”字。如果不是这两个字，哪会有这样美妙的诗句？欧阳修的《六一诗话》里说：“陈从易偶然得到一本杜甫的诗集，诗句多有脱漏，其中《送蔡都尉》一诗中说：‘身轻一鸟……’，后面一个字不见了。陈从易和几个客人一起讨论，各自补了一个字。有的说是‘疾’，有的说是‘落’，有的说是‘起’，有的说是‘下’，有的说是‘度’，莫衷一是。后来他得到了一个完整的本子，一查，是‘身轻一鸟过’。陈从易马上叹服了。所以，陈从易他们补的字都不工巧，而杜甫一个‘过’字用得则极为巧妙。”再比如《钟山语录》中说：“暝色赴春愁。”这个“赴”字用得最好，如果用个“起”字，就像是小孩子说话罢了。“无人觉来往”中这个“觉”字也用得好。足见写诗，就在一两个字上见作者工夫。
　　　　　　　　　　　　　　　　　　　　　　　　（（苕溪渔隐丛话））
这里谈到了诗歌中“炼字”的问题。炼字，用朱光潜的说法，就是炼情感，用最合适的字将最幽微细密的情感恰切地表达出来。这不仅是针对读者阅读的问题，更是作者写作的终极目的的问题——许多的情感体验是属于自己的，是个人对世界、对人生、对自然独特的感受，写作的重要目的，就是将其表达出来，而要想达到准确、完善的目标，则考验到这个人遣词造句的能力。这就直接牵涉到“炼字”问题。所以，“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本则中，杜甫“风轻一鸟过”的“过”字就是如此。“过”，形象地写出了鸟儿悠然飞翔、转瞬不见的姿态，更加有力地突出了风的轻柔。用“疾”“落”“起”“下”“度”都显得过重，表现不出“风轻”的真正特点。“暝色赴春愁”是皇甫冉《归渡洛水》诗的首句，用个“赴”，能把“春愁”与“暝色”的关系更形象地表现出来，又能引起读者丰富的联想，表明那“春愁”本已存在，随着“暝色”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使“春愁”显得更加浓郁。“无人觉来往”是杜甫《西郊》中的诗句，“觉”和“无人”联系起来，充分地表现出作者的那种萧散、疏懒和闲适。作诗如此，读诗也如此，这样，不但在于感情的充分表达，同样在于使一颗心灵得到滋润从而变得细腻而柔软。这是达成文化人格的必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