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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的哲学(5)——你是我的情人

张无忌当然不会忘了小昭,那个心目中只有他的女孩,纵然她最后飘洋过海到了异国他乡。但倘若言及他对小昭有多高多深的爱情,那是说不上的。令狐冲也不会忘记仪琳,那个心目中只有他的小尼姑,纵然她注定要伴着青灯古佛度过一生,但倘若言及他对仪琳有多真多纯的爱情,那同样也是说不上的。
金庸笔下诸多女性都有她们的缺点,正因为这样,那些女性形象才显得真实而丰满,但如果让读者来挑小昭和仪琳这两个女孩子的毛病,却是很少能挑出来的,但她们同样显得多姿而动人。品味完这两个人物后如果来让读者选择是否会由她们来做自己的伴侣,大多数读者的答案可能是否定的,但你又不能说不喜欢她们,所以,大部分读者对这两个着墨甚多的人物的态度是暧昧的,迷乱的,究其根本,是因为金庸显然是将她们作为情人来描写塑造的。
在《倚天屠龙记》的“后记”中,金庸说:“我自己心中,最爱小昭。只可惜不能让她跟张无忌在一起,想起来常常有些惆怅。”不是“不能”,是绝对不行。如果让小昭跟张无忌在一起,从小昭的性格情态来看,也只能做一个身份不尴不尬的人物,而很难被写成张无忌的正妻,如果这样,那是作者包括读者都很难接受的,因为金庸写及婚姻还是忠实于一夫一妻制的。

至于仪琳,作者虽然没有明说喜欢,但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是欣赏她的、爱怜她的。但与小昭一样,他同样没有让仪琳跟令狐冲在一起,想来他也会为此而惆怅的。对于仪琳,寺庙就是她的最终归宿,那个打坐念经、隔绝红尘的地方说到底与小昭在波斯做圣女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作者的安排大概是这样的:对于张无忌和令狐冲,这两个女性只是他们在江湖中的一段偶遇,而对于小昭与仪琳,这两个男性却成了她们生命的全部;既然他钟情的男性得不到她们,就让谁也别得到她,既然她们的心中只有还在世间漂泊的那个男子,那么就让谁也不要再沾惹她们。她们用一生的孤苦作为暂时的情爱的代价,而暂时的情爱则印在她们的心中,作为唯一的陪葬品送走她们的一生。对于生活在尘外的她们,如果说宗教是唯一的安慰,那么这个宗教毋宁说是游走于人间时那份永远保有的真爱。
在小昭和仪琳的身上,具备了做一个标准的情人的一切特点,这两个人物是诸多男性梦寐以求的对象,难怪就连作者也毫不掩饰地喜欢她们了。

作为情人,她的第一个特点就是要年青漂亮。很显然,小昭和仪琳是完全具备这个特点的。小昭刚出场的时候,相貌奇丑,歪鼻子斜眼睛,不要说是张无忌顿生同情之心,就是读者也觉得奇怪——金庸笔下尽多丽人,为什么到了此处却出现这么丑陋的一个小女孩?但等她与张无忌到明教圣地,躲开了杨逍和杨不悔,她的真实面貌就呈现了出来。黑暗之中自然看不清,等到了点燃火把以后,作者这样写道:“(小昭)只见张无忌呆呆望了自己,脸上充满了惊讶之色,神色极是古怪,便微微一笑,道:‘你怎么啦?’张无忌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你这样美?’那小鬟抿嘴一笑,说道:‘我吓得傻了,忘了装假脸?’说着挺直了身子。原来她既非驼背,更不是跛脚,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只是年纪幼小,身材尚未长成,虽然容貌绝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张无忌虽然也是少年,但行走江湖已有很长时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但唯有这次,他竟然看呆了,而且一向讲究含蓄忍让的他也竟然直接称道小昭的美丽,那么小昭当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了,而后面的外貌描写更让人真实地体会到了小昭的美貌。这是作者第一次写小昭的外貌,也是写到小昭第一次受到别人的称赞。等两人出洞后,站在阳光下,小昭的形象就更清晰了:“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不禁赞叹:‘小昭,你好看得很啊。’小昭喜道:‘张公子,你不骗我么?’张无忌道:‘你别装驼背跛脚的怪样子,现下这样子才好看。’小昭道:‘你叫我不装,我就不装。小姐便是杀我,我也不装。’张无忌道:‘瞎说!好端端的,她干么杀你?’又看了她一眼,但见她肤色奇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说道:‘你是本地西域人,是不是?比之我们中原女子,另外有一份好看。’小昭秀眉微蹙,道:‘我宁可像你们中原的姑娘。’”这时的小昭已留给读者一种神秘的悬念:她的身份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杨逍父女会提防着她?为什么她会是一个西域人氏?这些问题都萦绕在读者心中,而她的美丽却是毫无置疑的了。在众多的中原女子中出现一个长相有点西域特点的女孩子,难怪会引起张无忌的注意了。这两处既有直接描写,又有简接描写,都是为了突出小昭的美丽,这种美丽是从一个男子的角度来看的。后来,作者又写到一个女性也就是赵敏对小昭的称赞,不过开始时这称赞也是隐含醋意的。这时的赵敏已注意到了小昭,不过在她眼里,小昭仅仅是个丫鬟,但这个丫鬟却生得十分漂亮,而且张无忌将她的珠花送给了这个丫鬟,对张无忌暗生情意的赵敏当然是醋海翻波,无形中生出许多是非来。到后来,她对张无忌说:“我可不许你再去送给那个俏丫鬟。”一个“俏”字,小昭的美就通过别人的评价显现了出来。同时,在给张无忌的信中,赵敏虽然说将珠花送给小昭是不加珍惜“委诸尘土”,但背后的嫉妒那是不言自明的。我们知道,一般美丽的女孩子是很难去称赞另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的,就是称赞也有点言不由衷,或者还隐含嫉妒。在于对张无忌生出爱慕之情的赵敏,当然不会去嫉妒一个丑陋的女孩子,但人生中还有一点也需注意,——对于真正的美,那是不会因为含有嫉妒的心理就不会赞叹的。所以,到了后面,当同样也非常美丽的赵敏近距离地看到小昭时,也有称赞,而且这时的称赞是发自内心的。在从万安寺中救出六大派众人后,张无忌在那间小酒店里找到了赵敏,请求她将小昭带的铁链斩断,这时的赵敏第一次直接面对小昭:“小昭走到他身前,张无忌挥动长剑,嗤嗤嗤几下轻响,小昭手脚上铐链一齐削断,呛啷啷跌在地下。小昭下拜道:‘多谢公子,多谢郡主。’赵敏微笑道:‘好美丽的小姑娘。你教主定是欢喜你得紧了。’小昭脸上一红,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这时虽然再没有写小昭的容貌,但从赵敏由衷的赞叹中,可以看出小昭是极为美貌的,即使在赵敏这个非常漂亮的女子面前也显得毫不逊色,而且犹有过之。

仪琳虽然是一个尼姑,但却照样是一个绝世的丽人。作者也同样既对她进行了外貌描写,又通过别人的眼光来表现了她的美貌。在衡山派刘正风的家里,众人在一起议论着“无法无天”的令狐冲时,仪琳作为本部书里重要人物之一第一次出场:“众人目光一齐望向门口,要瞧瞧这个公然与两个万恶淫贼在酒楼上饮酒的小尼姑,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物。门帘掀处,众人眼睛陡然一亮,一个小尼姑悄步走进花厅,但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她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即使是佛门宽大的缁衣,也难以掩饰她的天生丽质,相反,衣服的守旧古板更衬托出这个人本身的美丽。这属于直接描写,仪琳之美已不同凡响。而后,作者又通过他人的心理描写来突出她的美貌:“两只纤纤小手抓住了定逸的衣袖,白得犹如透明一般。人人心中不禁都想:‘这样一个美女,怎么去做了尼姑?’”在座的都是武林中大有身份之人,可以说是见多识广,见到仪琳都不由得色授魂与,那么她的美就可想而知了。同时,人们不仅看到她本身长相的美貌,更由美貌推测到其他品性,而品性的美又反过来衬托出长相的美:“众人目光都射向仪琳脸上,但见她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连余沧海也想:‘看来这小尼姑不会说谎。’花厅上寂静无声,只候仪琳开口说话。”特意提出余沧海这个林平之深恶痛绝的人物,目的还是在于强调仪琳的美丽。恶人也不是不会注意到女子的漂亮,而通过恶人的品评更能给人以深刻印象。这种描写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那个采花贼田伯光,如果不是仪琳美貌,他是绝对不会甘冒大险去觊觎恒山派的尼姑的。这些都是通过男人的眼光来描写仪琳的,与小昭相同,作者也同样从一个女性的角度来写了她们眼中的仪琳:曲非烟从文章只鳞片爪的描写看,应该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但在这个美女眼里,仪琳也是非常美丽的:“曲非烟侧过了头,仔细端相仪琳的脸,其时雨势稍歇,乌云推开,淡淡的月光从云中斜射下来,在她脸上朦朦胧胧的铺了一层银光,更增秀丽之气。曲非烟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姊姊,你真美,怪不得人家这么想念你呢。’”月下看丽人,本就增添一分秀色,而这声叹惜来得更为夸张,它不是别的性质的叹,而是“幽幽”的叹。这叹里应该有着无限的羡慕之情,怃然之意。美也是会带来伤害的,美也是会让人产生自卑之情的。
这两个女子从外貌上来看确实是非常美丽的,美到无人不认可的程度,这一点已是毫无疑问。但我们还需注意到一个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作家在描写他心目中的情人时,会不由自主地带上中国传统的思想。小昭的美与仪琳的美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不是那种大家闺秀的美,而是一种小家碧玉的美。前者的美貌,往往是面如满月、国色天香、姿态高雅的那种大度的美,而后者则往往偏重于清秀,偏重于瘦俏,偏重于娇艳。不可小看这个,这种审美观是中国传统里妻与妾的巨大的区分:对于正妻,要能拿得出去,要能主事,要能指挥,要从容会持家,气度与长相上自然带有一种大气;而对于小妾,要娇媚,要讨人喜欢,要会撒娇,要有玲珑之气。丈夫可以害怕妻子,但绝对不应该害怕妾。前者的美让人会生出恐惧之心,畏惧之意,而后者的美却只限于欣赏,只限于玩弄,只限于品味。说到底,就是让人会产生爱怜之心,可以让人随意支配,可以让人随意亲近,它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作者在塑造这两个人物时,不由自主地就是从这样的角度来处理她们的外貌的,这是妾的美,在一夫一妻制的前提下,就是情人的美。

作为情人,她的第二个特点就是决不去争什么名分。她能充分地满足于现状,只要守在她心爱的男性旁边或者是这样的男性分一份心思给她,她就感到十分满意。她甘愿屈居于正妻之下的位置而不去争风吃醋,她自觉地退让到一个几近卑下的角落,有时甚至充当一个心爱之人与正妻之间的粘合剂的角色。这样的作为是她自觉自愿的,绝不掺杂任何外来的强迫成分,她不但将这表现于外在,同时也忠实地表现于内心,这样的情人是男性最为放心的情人,也是最招男性喜欢的情人。
小昭和仪琳都有这样的特点,她们都发自内心地爱着张无忌和令狐冲,为了他们,她们可以心甘情愿地牺牲一切,但一旦涉及到爱情问题,她们却是所求无多的。她们不但不会想着将这个男人占为己有,而且还会默默地为他们另外的爱情祝福。在灵蛇岛上与波斯明教的风云使者一战后,张无忌和谢逊与四个女子一起逃脱,在船上,谢逊有这么一段话:“他大笑一阵,又道:‘当年你父母一男一女,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你却带了四个女孩子,那是怎么一回事啊?哈哈,哈哈!’周芷若满脸通红,低下了头。小昭却神色自若,说道:‘谢老爷子,我是服侍公子爷的小丫头,不算在内。’赵敏受伤虽然不轻,却一直醒着,突然说道:‘谢老爷子,你再胡说八道,等我伤势好了,瞧我不老大耳括子打你。’”除了受伤甚重的殷离,其他与张无忌有关的三个女子都在这里有了表态。周芷若对张无忌暗怀情意,她当然不会屈居于他人之下,而她又很有城府,所以,这里不发一言,用表情说明了一切。赵敏机巧灵变,一心一意也想嫁于张无忌,从来不会愿意张无忌的心中还有别人,而她又是蒙古女子,性情开朗,有啥说啥,所以当面顶撞谢逊也符合她的个性,而小昭的回答更耐人寻味。她一心爱着张无忌,希望守在他的身边,相比之下,就是去做波斯明教的教主她也一点不放在眼里,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却只想做一个“服侍公子爷的小丫头”,明确表示不算在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里,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是“神色自若”,可见她心里压根儿没有去争什么名分的念头。言外之意很明显,不管张无忌将来娶其他三个女子中的哪一个,她都会安守自己的位置,绝对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这样的人,以她的天生丽质,不要说是张无忌,就是周芷若和赵敏也会对她心生好感,不会对她有什么猜忌的。
仪琳对令狐冲的爱意,数在恒山后山对令狐冲假扮的哑婆婆倾诉时让人感动,这是一个非常痴情的女子,对令狐冲是情有独钟,摆脱不了。她很明白令狐冲的爱情,说他:“先前喜欢的是他小师妹,后来喜欢了魔教的任大小姐。他虽然待我很好,但从来就没将我放在心上。”但即便如此,她的爱情却是非常炽热的,炽热到连她自己也难以控制的程度,炽热到就是整天念诵菩萨、提醒自己身处空门也阻碍不了:“我日里想着令狐大哥,夜里想着令狐大哥,做梦也总是做着他。我想到他为了救我,全不顾自己性命;想到他受伤之后,我抱了他奔逃;想到他跟我说笑,要我说故事给他听;想到在衡山县那个甚么群玉院中,我……我……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盖了同一条被子。哑婆婆,我明知你听不见,因此跟你说这些话也不害臊。我要是不说,整天憋在心里,可真要发疯了。我跟你说一会话,轻轻叫着令狐大哥的名字,心里就有几天舒服。”这样的情致缠绵,怪不得让令狐冲也怦然心动,感怀不已了。但不管她怎样爱令狐冲,她都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来为这个人祈祷:“今儿早晨念经,念着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名字,我心中又在求菩萨,请菩萨保佑令狐大哥无灾无难,逢凶化吉,保佑他和任家大小姐结成美满良缘,白头偕老,一生一世都快快活活。”虽然金庸在塑造仪琳时,碍于她是尼姑这个特点,不能与小昭相比,但作为情人的特点却在仪琳身上暴露无遗。她爱着令狐冲,但却替他和另一个女性的婚姻祝福,她满足于令狐冲留给他的记忆,从来不妄求什么,也就是从来不去追求什么世俗之人眼里的名义。

作为情人,她的第三个特点是专一。对方是她的所有,是她的全部,除此而外,她的眼里没有其他任何异性。整个世界为她而存在,但她的世界却狭小得可怜。无论是她的生活还是思想,都围绕着心中的那个人运转,她可以在一刹那间绽放出生命的光彩,但一旦她的太阳出现,她便像月亮一样自觉隐退,而被笼罩在对方的光环里。这可能显得卑贱,显得低落,但这却成了她追求的最高待遇。
当张无忌担任明教教主一职后,决定下山,下山任务繁重,前途莫测,身边自然不能带上小昭,这时,如果一个人是以他的妻子的形象出现的,那也便是可以守在山上等着他的回来的。但作为情人形象塑造的小昭则不同,她的心中只有张无忌这个人,她一刻也离不开他,她将他当作她的依靠,她的寄托,所以,当这些人下山后,她就毅然决然地跟了下来:“张无忌睡到中夜,忽听得西首隐隐传来叮当、叮当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心中一动,当即悄悄起来,向声音来处迎去。奔出里许,只见小小一个人影在月光下移动,他抢步上去,叫道:‘小昭,怎么你也来了?’那人影正是小昭。她突然见到张无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只是哭泣,却不说话。张无忌轻拍她肩头,说道:‘好孩子,别哭,别哭!’小昭似乎受尽了委屈,终于得到发泄,哭得更加响了,说道:‘你到哪里,我……我也跟到哪里。’”小昭的委屈是很难说出口的,也许连她自己也意识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离不开这个人,无论身边出现怎样的人来安慰她,都代替不了闻到这个人的呼吸,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一起经历过艰难的张无忌已成为了她的生命的全部,此后,注定她要跟着他漂泊天涯,就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其实小昭也是一个蛮坚强、蛮有能耐的人,她离开父母独自生活,行走江湖,无所畏惧,在明教诸人受到赵敏的暗算后,她组织明教教徒进行抵抗,也表现出了很大的才能,但这一切在她身上都是昙花一现,而且她本人也丝毫没将这些放在心上。她是为情而生的,为那个人而存在的。同样,在蝴蝶谷张无忌主持过明教聚会后,准备去往大都救人,按他的本意,他是不愿意带着小昭前去的:“张无忌道:‘咱们也要动身了。小昭,你身有铐镣,行动不便,就在这里等我罢。’小昭委委屈屈的答应了,但一直送出谷来,送了三里,又送三里,终是不肯分别。张无忌道:‘小昭,你越送越远,回去时路也要不认识啦。’小昭道:‘张公子,你到了大都会见到那个赵姑娘吗?’张无忌道:‘说不定会见得到。’小昭道:‘你要是见到她,代我求她一件事成不成?’张无忌奇道:‘你有甚么事求她?’小昭双臂一伸,道:‘向赵姑娘借倚天剑一用,把这铁链儿割断了,否则我终身便这么给绑着不得自由。’张无忌见她神情楚楚,说得极是可怜,心中不忍,便道:‘只怕她不肯将宝剑借给我,何况要一直借到这里。’小昭道:‘那么……那么,你将我带到她的跟前,请她宝剑一挥,不就成了?’”无论是为张无忌的送行时的恋恋不舍,还是找到的这个借口,目的无非都是紧跟着张无忌,时刻不离开他。在小昭的眼里,张无忌就是她的一切,他一离开,她在世间就再也找不到可以依赖信任的人了,她现在活着的任务就是一刻不离地跟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他遭遇到什么。她是那样专一,从来不会将其他人放在心上,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只有这一个人,他是她的整个世界。所以,后面的情节也就不难理解了,在张无忌决定去接谢逊的时候,小昭的表现几近失态,原因是张无忌这次的话比较重:“我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带着你很是不便。我想到了一处所在,可以送你去寄居。”这时的小昭不但脸变了色,而且开始哭泣,她赌咒发誓地要求跟张无忌去,什么危险也不顾:“除非你把我杀了,才能撇下我”。这样的誓言可以与任何关于爱情的誓言相比了,说出这种话来,已经证明她的生命早已交付给这个人,已经不属于她本人了。这是对爱情的专一表现得超越,不但将所有的心交给了这个人,也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这份感情。在情人的面前,她忘却了自己的存在。

小昭最后不得不到波斯去,这是她命中注定的,既然她不能选择母亲,也就不能选择迟早会到来的这种命运。但即使在这时,她仍是一如既往地专一,钟情。她的眼中只有张无忌,按她的话来说,就是:“公子,咱们今天若非这样,别说做教主,便是做全世界的女皇,我也不愿。”这种深情的确是感人肺腑。我相信作者在写到小昭的结局时,也是非常悲切的,这里反复提到的就是“哽咽”“呜咽”。小昭的凄然而笑、小昭的伫立船头,都是最好的证明。从此以后,她将不能再依在这个人的身边,但她的心却永远地留在了这儿,她成了众人膜拜的对象,但她却再也得不到真心的快乐。因为她失去了她的最爱,失去了她专注的对象,她的生命的意义也就随之而失去了。
相比小昭,仪琳的世界显得更为单纯。她本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整日青灯古佛,念经打坐,浑然不了解世间万象。偶然的一次闯江湖,让她遇到了令狐冲,从而掀起她情感的波澜,从此再也无法摆脱。《笑傲江湖》中的女性众多,而且个性鲜明,但对于仪琳,除了佛门,却就是令狐冲。江湖对于她全然是一个外在的存在,她根本不在乎做什么掌门,也不在乎他人的尔虞我诈,在她的心目中只有爱,对佛祖的,对令狐冲的。她几乎将感情也当成一种宗教,而膜拜的对象却是爱情。有一段描写最能说明仪琳的专一,在嵩山上为并派之事,众人大打出手,令狐冲被小师妹岳灵姗所伤,伤势极重。众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他疗伤,一边还在关注着比赛的进展。而此时,只有一个人将外界视若无物,摒弃了一切,只是专心于令狐冲一人,这人毫无疑问就是仪琳:“其时群雄尽皆屏息凝气,一时嵩山绝顶之上,寂静无声。令狐冲却隐隐听到一个极低的声音在诵念经文:‘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去无边方。蟒蛇及螟蝎,气毒烟火燃,念彼观音力,寻声自回去。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念彼观音力,应时得消散。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遍身,观音妙智力,解救世间苦……’令狐冲听到念经声中所充满的虔诚和热切之情,便知是仪琳又在为自己向观世音祈祷,求恳这位救苦救难的菩萨解除自己的苦楚。”这时的决斗者是嵩山派的掌门左冷禅和华山派的掌门岳不群,无论谁取得胜利,都将是影响江湖的大事,它牵动着无数人的命运,座中众人没有不关心这件事情的。唯有仪琳却是置若罔闻,浑不在意,对于她,就是这时天塌下来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人重要。在左冷禅与岳不群比到深处时,岳不群施展开了《葵花宝典》上的武功,众人无不诧异,令狐冲与任盈盈更是从岳不群的身上看到了东方不败的影子,从而生出莫名的惊惧,不管是谁,都会将此视为武林中的大事,事关武林运数,但仪琳却仍是将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就连伤重的令狐冲也在惊奇之下,忘了身上的伤痛勉强站起身来观看,但仪琳在做什么呢?“旁边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托在他腋下,他全然不觉;一双妙目怔怔的瞧着他,他也茫无所知。当时嵩山绝顶之上,数千对眼睛,只有一双眼睛才不瞧左岳二人相斗。自始至终,仪琳的眼光未有片刻离开过令狐冲的身子。”这是怎样的一份痴情,佛教让人摒除“贪、嗔、痴”三种欲念,对于仪琳,前两者生来就不具备,而最后一个在她的一生中是无论如何不能摆脱得了。情天恨海,是她自己跳进去的,她心甘心愿,无怨无悔。

情人的第四个特点是富于牺牲精神。她的地位决定了她必须以对方为出发点,一切作为都以对方为中心:考虑问题为对方设想,做事也是为对方考虑。在这一点上,可以说作为情人身份的人一定程度上就得失去自我。在一个要求个性解放的时代,许多人都对这一点大加责罚,却没想到正是依赖于对方,这样的人才找到了生命的依托,——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人生来就是作为依附物出现的,他的命运不由自己主宰,他势必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外力,才能立足于这个世界。这样的外力可以是对物质穷奢极欲地追求,可以是对名利的不顾一切地占有,当然也可以是对心爱之人的无所要求地依赖。我看不出这些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相反,倒觉得以感情作为依靠比对物质和名利的痴迷要高尚得多,有价值得多。
把自己交给了一份感情,从此离不开这份感情,也就意味着必须做出牺牲,这样的牺牲就从一个个小节上反映出来,一个个小节,显得微不足道,但背后却是情人整个自己。她的眼中只有对方存在,在忘记了除对方而外的一切后,她也忘记了自身的安危。这是一种蹈火者的勇敢,绝不亚于追求崇高理想时做出的牺牲。
张无忌在与小昭进入明教圣地后,有一段学习“乾坤大挪移”的描写,乾坤大挪移心法是写在一张陈旧的羊皮上的,练到第三层的时候,字迹已显隐晦,在他想着用匕首割自己的手指将血涂在上面的时候,作者看似毫不经意地写了一句“小昭抢先用指血涂抹羊皮”,乾坤大挪移后面的几层都是张无忌通过这种方式练成的,由此可以想见,小昭应该是流了不少血的。在这部书中,很少有人没流过血,包括太极宗师张三丰在被人暗算时也吐过血。但我们细加品味会发现,没有一个人将血流得这么愿意,这么自觉,而且从作者的描写中看不到丝毫痛楚。小昭的血完全是为张无忌而流,“抢先”两个字,虽是第一次出现,但我们完全可以预料到这仅仅是开始,在以后的相依相伴中,她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两个字里体现出来的精神的,她在爱上张无忌后,成了这两个字忠实的俘虏。

小昭第一次出现时显得极为丑陋,主要原因是为了防止杨逍和杨不悔父女对她的猜忌,应该说这是她很大的一块心病。如果张无忌不出现,为了保护自身,她还会继续装下去,但就冲张无忌的一句话:“你别装驼背跛脚的怪样子,现下这样子才好看。”她什么也不顾及了,她勇敢地说:“你叫我不装,我就不装。小姐便是杀我,我也不装。”可见,在她心中,还是担心恢复原样是有一定的危险的,但为了张无忌随便的一句话,她就是牺牲生命也要保持自己的美丽,不但是为了让这个人看,更重要的是他是这么要求的。一个为了对方甘愿牺牲的人自然会为了他的一句话去死,哪怕对方只是随意说的,对于她也等于是圣旨,这就是情人身份的人处世的哲学了。
作为一个丫鬟,小昭行事处处都有顾忌,出于她的身份,她也是越少抛头露面越好,而且以她的武功,在群雄面前出手也是以卵以石,但在张无忌与崆峒派诸人决战、受到常敬之的偷袭后,她明知不敌,为了张无忌却仍是挺身而出:“猛听得铁链呛当声响,抢出一人,娇声叱道:‘你暗施偷袭!’伸链往那人头上套去,正是小昭。”在张无忌被周芷若刺成重伤后,昆仑派的何太冲上前要药,小昭的表现是哭,但哭声里却夹杂着这样的话:“走开!你忙甚么?张公子要活不了,大家是个死。”以她的身份若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冲着常敬之这样的武林高手出手的,也不可能冲着何太冲这样的一派掌门出言呵斥,但问题就在于在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这个张无忌,为了他,这一切超出寻常的作为对于她也就成寻常的了。只要是为了张无忌,不要说是得罪这些武林名人,就是献出自己的生命她也是在所不惜。“大家是个死”,这个“死”字虽然是骂人,但其他人死是不大可能的,倒是她自己,死却是一定的。从爱上张无忌以后,她的生命就不属于自己了。
小昭最后的牺牲最为值得我们重视,对于众人仰慕的明教圣女这个身份,她是压根儿不放在心上的,但她还是被迫选择了这个女皇一般的位置。此时伤心欲绝的她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就数张无忌对她的理解了。当张无忌等人听从她的召唤上到她所在的波斯船上时:“谢逊忽道:‘小昭,你做了波斯明教的教主么?’小昭低眉垂首,并不回答,过了片刻,大大的眼中忽然挂下两颗晶莹的泪水。霎时之间,张无忌耳中嗡的一响,一切前因后果已猜到了七八成,心下又是难过,又是感激,说道:‘小昭,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小昭侧开头,不敢和他目光相对。”她不是不知道这次牺牲的后果,那将意味着从此以后再也无法与心上人相聚,但为了张无忌,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不归路。这就等于献出了她一生的幸福。在告别的时候,她也是准备以身相许的,虽然这样做并不能给彼此带来什么益处,但一时的欢乐也可以让她铭记终身,以作为他日异地他乡以解相思之渴的念想。所有这些,既出于对张无忌的爱,也出于她的甘愿牺牲。为了这份爱,她可以献出一切,不论是名位还是身体。

仪琳却是一个尼姑,她的牺牲碍于身份,也就比小昭来得含蓄,来得委婉。可以说她在群玉院中是一种牺牲,作为一个尼姑她不是不知道妓院是进不得的,但为了令狐冲,为了对他的爱,她还是勉强自己进去了。作为被师父逐出师门的令狐冲,人人唯恐躲之不迭,但唯有仪琳实心实意地为他辩护。在令狐冲受到冤枉被岳灵姗无礼指责时,本来不发一言的仪琳仗义出面,那段描写也是富有牺牲精神的:“仪琳在旁听着二人对答之言,心中十分激动,这时再也忍不住,说道:‘岳姑娘,令狐大哥对你好得很。他心中对你实在是真心诚意,你为甚么这样凶的骂他?’岳灵珊冷笑道:‘他对我好不好,你是出家人,又怎么知道了?’仪琳突然感到一阵骄傲,只觉得令狐冲受人冤枉诬蔑,自己纵然百死,也要为他辩白,至于佛门中的清规戒律,日后师父如何责备,一时全都置之脑后,当即朗声说道:‘是令狐大哥亲口跟我说的。’”一个出家为尼的人,当然应该摒弃七情六欲,莫说是以身相试,就是想一想也是不该,仪琳不是不知道这一层,但她却勇敢地说了出来,无论是清规戒律还是师父责备,全然不放在心上,无所顾及,只因为受冤枉的是她的心上人,她才这样不在乎的,她宁可牺牲名节也要为他辩白,这成了她的责任,成了她义不容辞的使命,而驱使她这样做的正是对令狐冲的爱,为了这份真挚的爱,她愿意付出一切。小说的最后,是仪琳出人意料地杀了岳不群,但这对于手无缚鸡之力、心地善良的她似乎是绝不可能的事,作者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儿:仪琳虽然是一个极为单纯善良的小尼,但面对即将受害的心上人的时候,也会奋起刀剑,倘若她面对的是其他人的危难,她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勇气的。她的眼中只有令狐冲,所以,在杀死了岳不群后,她才发觉自己杀死的是什么人。这也是一种勇敢的牺牲,这种牺牲激发的是她心中从来没有过的杀人的欲念。杀死岳不群的仪琳又面临来自劳德诺的威胁,此时她已清醒,清醒地认识到面临的困境,但她还是拼命地与劳德诺对抗,而支撑着她勇敢坚强地对抗的还是身后的那个人:“心想他要杀令狐大哥,不如先将我杀了,既抱必死之念,出招时便奋不顾身。”宁可让自己死了,也不让敌人伤到心上人,在这种愿望的驱使下连生命也不顾惜,这就是一种伟大的爱情,对于仪琳,就是出于对情人的爱。

情人的牺牲与妻子的牺牲还是有所不同的,对于妻子,她们也牺牲,但这中间的原因要复杂的多。妻子的牺牲有时也会到献出生命的程度,但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她们也会忍辱负重地活下去;而且她们的牺牲也往往会出于情况的需要,需要牺牲时比情人来得更爽利,更大方,而不需要牺牲时则会加倍小心地爱护自己从而去爱护丈夫,她们考虑得比较长远,也比较成熟。而情人的牺牲则带有极大的盲目性,显得极为炽热,极为冲动,她不受任何外力的阻隔,只要需要,毫无回旋的余地。因为一旦将自己置身于情人的位置,本来就意味着牺牲,这个身份的本质就决定了她们的选择。
正因为将自己放在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角度上,所以,作为情人的人也就容易满足。这种满足感不是面对现实自己强迫自己接受的,而是她甘愿如此。她可以在其他方面对这个世界有许多要求,但在面对心爱的人时,却是自甘淡泊。只要对方能给她一点爱的理由,就可以让她充满希望与活力地在人生之路上再走好长。因为她早已将自己定位于卑微,而凡是卑微的都对外界要求无多。
小昭在《倚天屠龙记》中是无论如何不能与另外两个女子相比的,赵敏和周芷若有太多的权力欲,有高出一般女子的地位与见识,男人可以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可以倚仗她们,但这样的地位却绝对是平等的,在这样的强势女性面前,你只有更为强大,否则,就会被人瞧不起,就会失去男性社会中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和力量;而我们知道,张无忌是一个性格相对柔弱的人,纵然他的武功达到了天下第一,但优柔寡断、面慈心软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这样,像他这样的男性的柔弱还是会需要一个可暴露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可以随意地舒展自己,不需要任何拘束,想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那么,他会选择怎样一个人作为他感情中最为柔软的部分依赖的对象呢?答案只能是一个比赵敏与周芷若要低微得多、柔弱得多的人。在这个人的面前,他只会表现出自己的强大,这个人对他充满了崇敬,可以大大地满足他的虚荣,他可以作为这个人的教主,可以作为这个人的太阳,在这个人面前,他几乎可以作为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君王。他对赵敏与周芷若的态度一个是交织着爱与恨,一个是交织着爱与怕,只有到另一个女性面前,才能表现出他太阳对小草般的照顾与眷爱,而从对方那里则得到由衷的崇敬与感激。那么,要想满足男人的这种心理,还有比小昭这样更好的角色吗?
出于这层原因,小昭的容易满足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因为像她这样情人角色的人,生来就是为男性服务的,本来男性就是要到她那里找满足感,倘若她再添加无穷的麻烦,或者无休无止的唠叨,那么就会令传统思想熏陶下的读者大倒胃口。同时,她也不能一味地柔弱,倘若只知道依附于男性,又会使男性很快地生出厌倦感,因为同样男人需要的也不光是刀光剑影,风雨兼程,他们也需要在疲惫的时候找一个温暖的港湾,需要一个舔舐伤口的憩息地。从情人的角色来讲,她就是注定要来完成这样的任务的,如果她还不知道满足,那么,对男性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这些原因在小昭身上完整地找到了结果,所以,小昭当然地就成了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她的身份很卑贱,作者处处都将她塑造成一个服侍人的丫鬟,纵然她心里还暗藏着隐秘,但她还是先服侍杨不悔,再服侍张无忌。如果说服侍杨不悔还有点无奈的话,那么服侍张无忌则是她心甘情愿的。

小昭对张无忌的服侍是非常尽心的,她为张无忌梳头、穿衣,做这些做得尽心尽力,而她也满足于这样的服侍,她从服侍对方中找到了快乐与寄托。这部小说虽然大部分充满了险恶与危难,但却不乏温馨的画面,而最为温馨的画面就是从小昭身上体现出来的。张无忌在救出六大派诸人后,回到了大都他居住的地方:“小昭正坐在窗边,手中做着针线,见他进房,一怔之下,才认了他出来,满脸欢容,如春花之初绽,笑道:“公子爷,我还道是哪一个庄稼汉闯错了屋子呢,真没想到是你。”……“张无忌走到她面前,说道:‘小昭,你一直待我很好,难道我不知道么?难道我是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吗?’说这两句话时脸色郑重,语意极是诚恳。小昭又是害羞,又是欢喜,低下了头道:‘我又没要你对我怎样,只要你许我永远服侍你,做你的小丫头,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一晚没睡,一定倦了,快上床休息一会罢。’说着掀开被窝,服侍他安睡,自去坐在窗下,拈着针线缝衣。张无忌听着她手上的铁链偶尔发出轻微的铮铮之声,只觉心中平安喜乐,过不多时,便合上眼睡着了。”张无忌在外面干得惊天动地,而小昭则守在这个客栈里做她的针线活,这样的行为无论对于赵敏还是周芷若都是绝不可能的,那两个同样是心怀江湖想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但小昭则不同,无论心爱的人在外面干什么,她都满足于给他缝补衣服,在缝补衣服的过程中等着他回来,他回来了,她就服侍他,他不回来,她就默默地等待。这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最美好的梦想。她不需要什么,只要对方允许她“永远服侍”,她就会“心满意足”,而她呢?给心爱的人带来的却是诡诈的江湖中少有的“平安喜乐”,只因男人在她这里也会体会到安全,体会到温暖。也许只有一个知道满足的女人才会让男人得到满足,就这一点来说,妻子无论怎样做,也不会有情人做的这么好,妻子会为男人的事业、需求考虑,她通过男人的成功在社会上立足,而情人则不考虑这么多,她的心中只有这个男人,而没有其他太多的复杂的东西。这是由她的心性与地位决定的。所以,《笑傲江湖》中的任盈盈是绝对做不成情人的,她杀戮太多,生性刚强,能独当一面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但你让她来安静地服侍一个人,那是绝不可能的,你让她满足于与令狐冲在一起什么也不考虑的现状也是不可能的。但仪琳就不同,她的唯一愿望只是能见着令狐冲一面,她不去考虑让他去复仇,让他去冒险,让他去拼命,让他去流血。
作为情人,还有其他方面的特点,但无论怎样,她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为情而存在的,有了情,对于她们就等于拥有了一切。但生活的逻辑毕竟没有这么简单,没有纯粹的爱情,也就没有纯粹的情人。像这样的人物,只能到文学作品中去寻找,在塑造这样的人物时,作者的倾向也便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于是就有了金庸不太尊重女性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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