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成一棵树 ——读《杨绛传》

北京师范大学青岛附属学校 吴英宏
我一开始知道杨绛，好像是因为钱钟书和《围城》，这本有意思的书我用了很多年才读完，很多次读了前头，搁下了后头。当钱先生和《围城》像个文化符号执拗的存进记忆里，我却越发的对杨绛先生念念不忘起来。
很多版本的语文教材上都选了一篇杨绛先生的文章《老王》，也因为曾经历过一节公开课，使劲研究了一下文本，读到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这对老人便从岁月的最深处一点点的走出来，走进了我的内心。于是开始认识杨绛，那个且以优雅过一生的杨绛。现在回想，我的读书生活够粗糙的，喜欢她，不过也只是粗粗的读了《我们仨》而已。后来2016年，105岁的老人离开人世，我记得写了段文字表示悼念，彼时，我也仅仅又一次温习了钱老对她的赞誉：最贤的妻，最才的女。然后找到那本发黄的《我们仨》，再读一遍。
2018上半年，一下子从网上买来了三十几本书，其中就有这本《杨绛传》，偶尔拿起来放在床头，也都被闺女花花绿绿的绘本盖在底层。
想读一本书，有时是没有由头的，就是摸起来读。趁感冒还没有全好，还可以趁机得一些优待，于是，倚在床头一个大大的下午，把书读完。因为喜欢，捧起来真的就没有再放下。
一个人内心的宁静比什么都重要。纵然窗外风雨飘摇，生命中坎坷摇曳，但在浮华的岁月里，她始终保持着应有的沉静和稳妥，在尘世里寂静和欢喜。我在想，这份心灵的宁静从何而来？
如果说生命是一株小树，那么原生家庭里父亲母亲如山如水的浸透，就是那深厚优渥的土壤和肥料，让生命的根系肆虐深扎，在岁月的基础里，延展到无限。父亲开明，母亲贤淑，两人都受过好的教育，知书达礼，在孩子们的教育方面，尤其是女孩子们，不愚昧，不封建。可以说，即便在如今这个完全开放的年代，这仍旧可贵。甚至我可以说，杨绛最大的幸运，就是她的父亲，她对父亲的爱与崇拜，在她的文字里四处可见。她是父亲最爱的小女儿，父亲以身作则的榜样力量，父亲的坚守原则勇敢说不，父亲对读书的无限热爱，父亲给予她成长路上的悉心指导……在孩子的心里，父母之爱就是蕴育一切的土壤，爱越多土壤越丰厚，养分越足，孩子的心灵才不会贫瘠。
那么，钱钟书该是另一棵树了，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我想，她的这份宁静还来自于对另一个人的深爱。深爱到，可以为他甘心付出一切。凡俗里，可以爱一个人的光鲜亮丽，爱一个人的被所有人可以接受的优势，却独独不想爱他的缺点。然后，茶米油盐里多了抱怨，多了无奈，多了内心对真爱的妥协。杨绛对钱老，付出了太多。她甘愿隐藏自己的光芒，躲在钱的身后，摇动他，成就他。读到后来，她在医院里陪伴生命的最后，钱老留给她最后三个字“好好活”，因为太懂她，所以知道该对她说啥。再后来，老人就着他们仨的回忆，就着书本来烤火，那团生命的火，是最爱的人们留下来的。她为他的付出，是心甘情愿，是一种生命快乐的呈现。就像，一棵树的叶子在风里雨里不停的晃动，另一棵树能望到，能感到，能想到，然后一起摇摆成生命里一种特有的姿势。那份对爱的坚定，对善的坚定，心若磐石。她因能够给予而快乐，她觉得爱是生命的真谛，然后就用一生来实践。
那么，读书是什么。在他俩的生命里，读书、研究、追求……这些该是生命里的阳光、空气与雨露吧。同一片天与地，无论空间的大与小，外界的静与扰，他们有自己的共通的世界。那是通往快乐幸福的道路。我在想，如果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生命里的旅途，那么恒久的是什么？是彼此留下来的精神的财富，像阳光像空气像雨水一样的心灵的慰藉。当仨人走了两个，孤独的杨绛，靠什么来取暖？靠回忆，靠一起走过的足迹，靠他们留下来的可以触摸的温暖与爱意。读到一小段钱读过的书，想起来她曾经在很小的时候的一段小经历，想说给钱听，才发现他已经不在了。我就在想，其实他一直都不曾离开，只不过变为了另一种存在。还有她们的好女儿钱瑗，那个英年早逝的优秀的人。他们仨，生活为了一份经典，一份让别人仰望又可以感受到温情的厚厚岁月。几十年后来的时光，她以书为伴，以为钱继续的付出为寄托与陪伴。我现在越来越感到，书该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了。书能够让人更敏感，更丰盈，更坚强，更灵魂；书能够架起心与心的桥，让爱更爱，让心更暖更坚定。
那天看到一句话“人的可贵在于人的本身”，觉得真好。人本身具有的各样美好的品质，该是一棵树能够向上挺拔的必要条件吧。内心的淡定与从容、坚忍、热爱、快乐等等，这些终会是人生中最曼妙的风景，来抵御着岁月沉浮里的深浅波澜。借用作者桑妮的一段文字做结：在岁月的风华里，心不能是招摇的枝丫，而应是静默的根系，深埋于地下，不为尘世的一切所动，只求自身的简单和丰盈。
谢谢您，为我们写书，让一串串文字在一个有阳光的午后缓缓流淌进我的生命。于我们而言，自己何尝不是人世间的一棵棵树，站在阳光里，听着风，沐着雨，望着月色……向着时空苍穹，兀自摇动，渴望长成更美丽更快乐更茁壮的另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