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

暖阳早已抵达，春寒的偶尔光临也只是大自然的小插曲吧。温暖该不再会完全退却了，这是三月的北国。松柏也在阳光中卸下了凝重的苍翠，新绿就快到来了吧，新的生命也即将降临。

欢快的春日，停留在阳光的一角，享受沾着温暖的宁静。新生命总会以他特有的方式，回应这世界的美好和无奈。他的欣喜，他的感伤总无法隐藏，母体的温室虽庇护着他的身体，却无法左右他的认知和心灵的感触。曾读过纪伯伦的On Children,“你可以给予他们以爱，却无法给予他们灵魂。”有人将这首诗的题目意译为《致终将远行的孩子》，想来很是贴切。

近来，眠浅多梦，总会因对新生命的担忧而惊醒，怕他渴怕他饿，也怕他没有故事可以听。想起那场难熬的感冒，连呼吸也成了艰难的事情，夜半醒来，看到床边以备不时之需的药水，手伸过去又缩回来，告诉自己再坚持一天，我从未有过那样的力量。想着我的母亲也曾那样的为我付出着吧。付出着，爱着，然后一次次微笑着目送着我远走。

想来我并不是一个让她放心的孩子，身体的一次次小状况总会害她担忧。多年后当我终于也开始体会初为人母的不易，才开始为那些少不更事而觉得抱歉。我曾任她一个人等在手术室的门外，任她就那样想象着曾在她温室里的孩子的痛苦。我曾躺在她的怀里喊着疼，全然不顾她无助的疼痛和哭泣。我曾目睹着她瘦弱的身体在寒风里的等待，她一只手护着为我熬好的汤药和米粥，一只手扶着她赶路的自行车，如此地在风里等待着我的出现。我曾无数次的回忆起那些艰难的日子，却只有在我也将因这个身份而改变的阶段，才会如此真切地置身于她的位置一般地，疼痛着。她的名字是母亲。

记忆中与她最为亲密的时刻竟是她曾在病床上的时刻。那个盛夏，烈日打在皮肤上生疼，我在正午到来时，走出几条街的距离，只想为她买上可口的饭菜。回来她像个孩子似的埋怨着饭菜的不合胃口，我看着她忽的想到她曾有多少次为了她的孩子而无奈呢。夜晚，我像小时候一样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看着她熟睡，听她在梦中还喊着糕点的价钱招呼着顾客。我为她盖好被子，像她曾经无数次的守候在我身边一样的，为她赶着蚊子，轻拍着她入睡。

手术前，医生把我喊到办公室，履行程序介绍术后的风险。我心惊胆战的听完没有情感色彩的陈述，哆嗦着签完字，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咬破嘴唇却还是没能止住泪水，我从未那样的无助。回到病房，她问我医生说了什么，我告诉她说一起会很顺利。当我看着手术室的门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影，我忽的看到曾站在门外等待的她，那样孤独，那样沉默。我想那是一个母亲永远也无法逃避的姿态吧。

我说，妈我想飞翔。她说，那就飞吧。

我说，我要做你的贴心小棉袄。她不说话，只是微笑，亦如年轻时的美丽。

孩子，那又何尝不是我想要对你的回复呢。就努力地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