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寻孤 勇 树
文 / 红丫丫
深秋的一个早上，在通往学校运动场的一棵树旁，我停下了脚步。
我看到了一棵奇特的树。
树身约两手掌大，三四米高，但从树身底部，到树干，到枝杈，密密麻麻满布着一根根硬刺！这些硬刺大的有拇指头一般粗壮，长约一两指节；小的如指甲盖，越往上越细小尖锐，特别是在主干分杈处，食指盖一般大而长的尖刺挨挨挤挤，不留一点缝隙，仿佛一只小蚂蚁也不让它爬过去一般。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长这么多刺的树。虽然我不敢确定我此前是否真的没见过长刺的树，但这么强劲的刺使我轰然被震撼，不敢忽视它们的存在，甚至不敢与它们对视，仿佛一对上眼就被刺上了一般，手上拔凉拔凉地开始疼了。
此前也见过长刺的植物的，比如月季、玫瑰、仙人掌……小时候见的花少，在村野河边，见到一丛两丛粉色或白色的花，也不知花名，只觉得好好看，还以为是玫瑰，急忙忙伸手去摘取，却不知它们的花枝是带刺的，手一碰到马上像被针尖刺上了一般缩了回来，花也不敢摘了。如果确实忍不住诱惑，就轻轻绕过那些刺，瞅准刺儿少的花茎，用指甲轻轻掐下来。后来上中学后才慢慢知道，那是野蔷薇，连月季都不算，更不是许多人都喜欢的玫瑰。玫瑰鲜艳，更有诱惑力，但刺儿更多，连叶子都长刺。好看的花儿都不好惹，因为背后都有强有力的刺儿在保护。这是我后来的总结。
这棵树顺着枝干往上看，在每一枝丫杈的末端，尖刺越长越细小，就到了花儿的地盘。它们似乎自恃背后有保护，专挑离枝丫远远的末端绽放，一朵朵耀眼得有点妖艳，粉红的花瓣，长长的花蕊，如调皮的精灵在舞动，风一吹，婀娜多姿，风情无限。这不是常见的紫荆花或羊蹄甲吗？曾几何时他它们也长了这一身的刺？我心里暗暗诧异着。
印象里，这花树在城区的绿化道上是常见的，比如素水路、府前路等，在长长的道路两旁，一棵棵高大的花树在秋冬时节，落光了叶子，只剩下一树树灿若云霞的花灼灼耀目，相当引人注意。我却从没细细留意过它的树身是否长刺，更想不到如此明艳的花儿，竟是如此“丑陋”的树孕育出来。
但树干上的小挂牌却分明写着“美丽异木棉”。于我而言，这名字是陌生的，木棉树倒是见过，但留意的只是花，大朵大朵的红，对树倒是没什么印象的，而这挂牌上写着的别名是“美人树”，让人不解这树何美之有？叫“美人花”岂不是更名副其实？
我带着疑惑马上去找度娘。原来成年后的异木棉树会高至三四层楼，树干下大上小，呈酒瓶状，树皮颜色为绿色或绿褐色。如此想来还是挺美的。但我眼前这棵异木棉树是奇特的，个性张扬的。灰褐色的树皮皱皱巴巴，甚至腰板都没挺直，却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长满硬刺，奇崛地挺立着，密匝匝地对峙着，一副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样子。别的上了一定年岁的树，皮像水泡过一样铺展开，刺也规矩地序列着，靠近地面的尖刺还怕伤着人，识趣地像老人的牙齿一样掉落，刷上一层白灰水，就像裹上了一条白纱巾，活脱脱就是一个中年油腻大叔，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学会了把自己隐藏，像智者一样深不可测又时不时卖弄自己的小心机——让路人直接忽略它的刺而惊艳盛开的花。而这树倒好，毫不掩饰地张扬着，就像根本不在意旁人的侧目一样我行我素。
都说女人如花，男人如树，站在这树下，我突然觉得这是一棵充满荷尔蒙的树，一棵勇敢的树！
那浑身的刺，让人想起生活中的风雨或冷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密密匝匝，冷酷无情，异木棉用它并不强大的躯干抵挡着，没有低头，没有诉苦，年复一年，默默承受，默默坚守，哪怕最后伤痕累累，也要守护那一树繁花的娇艳明媚！
那浑身的刺，让人想起血性的汉子，为护心爱人儿的周全，赴汤蹈火，万难不辞。就如电影《勇敢的心》里的男主罗德为了他心爱的女主，为了国家，为了自由，奋起反抗，直至牺牲。是什么支撑他浴血奋战？是勇敢，是仇恨，更是爱。
这刺，还是古希腊神话里的天神普罗米修斯，为了给人类带来光明而盗取火种，最后被锁在悬崖上日日夜夜忍受众神领袖宙斯严厉的惩罚却始终不低头。又或者，它还是雨果《巴黎圣母院》里的钟楼“丑八怪”卡西莫多，外面丑陋无比且又聋，却有一颗善良纯真的心，一直默默守护着心中的“女神”——同样善良美丽却追求自由的爱丝梅拉达，甚至最后不惜牺牲自己。
……
树和人多相似！记起一首现在颇流行的歌《孤勇者》歌词这样写：“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我们的异木棉虽然长相堪忧，它也不长在光环里受万千宠爱，但它有情有义，敢爱敢恨，敢直面人生路上风风雨雨，这不就是一棵充满血性的树，一棵勇敢的树吗？
我们身边不也有许多像异木棉一样的人吗？为了保护心爱的人而甘愿付出，比如我们像土地一样沉默宽广的父亲，比如我们为生活而挑起责任的爱人，比如我们岁月静好里的“逆行者”……生活多艰，前行漫漫，因为有他们的遮风挡雨，才有我们自由的飞翔，笑对每天。
异木棉，实在是一棵美丽的树，一棵勇敢的树。
我又向前走去，脚步变得轻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