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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棚杂忆》季羡林 -读书笔记

这本书我之前有推荐过,昨天在火车上看完了,那“十年浩劫”中季老所受的苦难是我难以想象的,我想分享的是给我感悟最深的一点——不评价他人。

在这十年中,季老所受的来自昔日学生同事的非人的谩骂殴打,他只是用幽默的笔触,说他们让“折磨人的艺术突飞猛进”,几乎看不见季老对昔日的遭遇的抱怨,对折磨他的学生一句责骂诅咒。

相反,季老在书中多次感谢对他的批斗。在混乱的一开始,季老已经思考好了详细的自杀计划——去圆明园的芦苇荡里“自绝于人民”,就在准备出门自我了结的前一刻,被学生带到礼堂在众人面前批斗,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被谩骂,被吐痰,被殴打,被拖走游街……经历过这一切的季老说,“这样残酷的批斗原来也是可以忍受得住的呀!”“有此一斗,以后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还是活下去吧!”

他多次感谢这场批斗,让他活了下去。

活下去,他受到了更多的非人的折磨,得不到老师的尊严,甚至得不到人的尊严,但他没有一句怨恨之词。

全书中,季老唯一一次骂人,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一名已经被折磨疯了的学生,每日被牢头当做玩物殴打。

西语系的一个“老右派”学生

这个学生姓周,我不认识他,平常也没有听说过。到了“黑帮大院”,他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既然叫“右派”,而且还“老”,可见这件事有比较长久的历史渊源了。在中国,划“右派分子”最集中的时期是1957年。难道这一位姓周的学生也是那时候被划为“右派分子”的吗?到了进入牛棚时,他已经戴了将近十年的“右派分子”帽子了。这个期间他是怎样活下来的,我完全不清楚。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满面蜡黄,还有点浮肿,头发已经脱落了不少,像是一个年老的病人。据说他原是一个聪明机灵的学生。此时却已经显得像半个傻子,行动不很正常了。我们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在身体上和精神上受到十分严重的折磨的结果。这无疑是一个人生悲剧。我自己虽然身处危难,性命操在别人手中,随时小心谨慎,怕被不吃素的长矛给吃掉;然而看到这一位“老右派”,我不禁有泪偷弹,对这一位半疯半傻的人怀有无量的同情!

可是在那一批毫无心肝的牢头禁子眼中,这位傻子却是一个可以随意打骂,任意污辱,十分开心的玩物。这样两只腿的“动物”到哪里去找呀!按照他们的分工原则,一个很年轻的看上去很聪明伶俐的工人,是分工折磨这个傻子的。我从没有见过这个年轻工人打过别的“罪犯”。独独对于这个傻子,他随时都能手打脚踢。排队到食堂去吃饭的路上,他嘴里吆喝着又打又骂的也是这个傻子。每到晚上,刑讯室里传出来的打人的声音以及被打者叫唤的声音,也与这个傻子有关。我写回忆录,有一个戒条,就是:绝不去骂人。我在这里,只能作一个例外,我要骂这个年轻的工人以及他的同伙:“万恶的畜类!猪狗不如的东西!”

有一天,我在这个傻子的背上看到一个用白色画着的大王八。他好像是根本没有家,没有人管他。他身上穿的衣服,满是油污,至少进院来就没洗过,鹑衣百结。但是这一只白色的大王八却显得异常耀眼,从远处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别人见了,有笑的权利的“自由民”会哈哈大笑,我辈失掉笑的权利的“罪犯”,则只有兔死狐悲,眼泪往肚子里流。

我认为不评价他人是我们对他人最基本的尊重,不过我也知道这很难做到,难做的不等于不需要去做。

在火车上遇见了一位带孩子出来旅游的阿姨,将周围五六名乘客的收入、年龄、家里几口人、要不要二胎、有没有上过大学、每个月支出多少、父母姊妹什么工作收入多少打听的一清二楚,并且说到“大学生就是好啊”、“以后我女儿只准上一本,非一本就给她踹出国,不然读书浪费钱”、“你父母的钱你就花啊,干嘛那么节约啊”、“对,黄金条子出孝子,孩子不打不成器”……

因为不想和这位阿姨交流,我在上铺躺了36个小时。最后下车的时候,因为取我的行李箱挪了一下她的箱子,我被迫听这位阿姨念叨“我不是不让你碰箱子,是我朋友说要小心别人往你箱子里塞东西,要小心给你箱子里藏毒品啊!”

虽然季老这样的心胸豁达、品德高尚的人生活中少,但是我也想去向他的方向靠近,因为我明显的感受到当我去评价这位阿姨的行为时,我自身的感受也是不愉快的,所以不如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不愉快的时间似乎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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