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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丝·格丽克的疼痛之诗

诺亚说

抑郁症患者痛恨春天,无法平衡

内心与外部世界。

生命之物并非同等地

需要光。我们中有些人

制造我们自己的光:一片银箔

像无人能走的小径,一片浅浅的

银的湖泊,在那些大枫树下的黑暗里。

昨天月亮升起在潮湿的大地之上,

低低的花园里。

此刻,大地像月亮一样闪耀,

像光亮裹着的死物。

什么时候我的悲伤妨碍了

你的快乐?

你们的生命是鸟的飞行,

在寂静中开始和结束——

开始和结束,其形式重复着

从白桦树到苹果树的

这条弧线。

你们所有同类之间,对于我

要认识你们,就如深蓝色

标志着野生蓝钟花,白色

标志着紫罗兰。

你要么从未有过灵魂,

要么从未失去过灵魂。

你想知道我怎样打发时间?

我走过屋前草坪,

假装正在拔草。

你应该知道我根本不是在拔草,

我跪着,从花圃扯着几丛三叶草:

事实上我在寻找勇气,

寻找我的生活将要改变的某种证据。

当你寻找着田野之上明亮的天空,

你们仓促的灵魂

像望远镜集中在你们某种放大的自我上。

风搅动一片牧场的雏菊发出的声音是不够现代:

思维无法随着它闪光。

当我闭上眼睛,

鸟鸣,早春丁香的芬芳,夏天玫瑰的芬芳:

而你打算把它取走,每朵花,与大地的每一个联系。

世界如此赏心悦目,

如此目不暇接,但它们不属于我。

你曾是怎样地无关紧要,

如此迅速地被变成了

一幅图像,一种气味——

你无处不在,你是

智慧和痛苦的来源。

秋天的第一场雨摇荡着白色百合花——

当你离去,你完全地离去,

从万物中减去了可见的生命

但不是所有生命,

免得我们离你而去。

>秋天的第一场雨摇荡着白色百合花——

当你离去,你完全地离去,

从万物中减去了可见的生命

但不是所有生命,

免得我们离你而去。

你必须被教导去爱我。人类必须被教导去爱

寂静和黑暗。

这一个夏天我们已经进入了永恒。

你必须摇动树枝

吸引他注意,

但要小心,小心,免得

掉下太多的针叶

扎伤了他英俊的脸。

和你住一起就像住在

寄宿学校:

周一吃鸡,周二吃鱼。

星星正在消逝,

街灯正变成一个巴士站。

我怎么能知道你爱我

除非我看到你为我悲伤?

当我还是孩子时,看着

我父母亲的生活,你们可知道

我怎么想?我觉得

让人心碎。如今还觉得

让人心碎,而且

荒诞。而且

非常滑稽。

藤有一个光明之梦:

相比于受到支撑的攀登,

泥土里的生命及其黑暗的自由算得上什么?

我过去常常发笑

当我母亲流泪。

如今我希望她能够

原谅那种残酷;我希望

她明白,这多么像

她自己的冷酷,

与深爱的人

保持分离的

一种方式。

你可注意到阿丽莎散步回来时总是

叼着东西,将大自然

带进屋里?春天的花,

冬天的枯枝。

我一直决定不下

在我父母亲的墓上

应该写什么。我知道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

被人爱。

我从没有把任何人变成猪。

有些人就是猪;我让他们

有了猪的样子。

我厌恶你们的世界

它让外表掩饰内心。

一个人

必须相信自己

非常善良,或值得尊敬。

四月将尽。春天

花朵在邻家院子里。

但谁会派一个如此无足轻重的生灵

来评判我的生活?

我思想深邃,记忆绵长;

我为什么要嫉妒那样的自由

当我还有仁慈心?

那些长着最小心脏的生命,

才有最大的自由。

因为你是我生命中的所有过错

而我需要你,我拥有你。

你可知道宽恕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

这世界已经有罪,

这世界必须被宽恕。

我曾渴望成为的自己

就是现在的自己。

我曾一无所有

而我仍然被改变。

在生活中,我正尽力成为

证人,而非理论家。

我的眼睛盯着来自

自我隐匿之处的每样事物:

首先,我爱它。

然后,我能用它。

是的,我那时独自一人;

我怎能不孤独?

我的生活带我到过许多地方,

其中许多地方非常黑暗。

它带着我,

不顾我的意愿,

从后面推动我,

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像那个鱼儿一样的孩子。

在石泉边,

柳树又在歌唱

用无法言说的温柔,拂动树叶

在灿烂的水面上。

生活怪诞不经,无论它怎样结束,

总是充满了梦想。

恋人们抚平头发;月亮继续它空洞的存在。

海滩又将属于神秘的鸟儿——

很快它们将出现在邮票上。

但我们的记忆,那些依赖于形象的人们的记忆,将会怎样?

难道它们就毫无意义?

薄雾升起,收回爱的证据。

失去了这些,我们只剩下镜子,你和我。

我孤单一人——我全部的

财富都在我身边。

我有一张床,一个房间。

我有一张床,床边

有一瓶花。

还有一盏夜灯,一本书。

世界,正处在

变动中,形成或消散中,

而我们并不以那种方式生活;

我们都过着我们的生活

正如仪式一般同步去实施

一个伟大原则,某种

感觉到但不理解的东西。

我们在改变,我们在长大。但

这不是你决定去做的事情;

它是发生的事情,某种你无法

控制的事情。

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是那么无知,

看事情

只从那一个视点,像狙击手。

我们的生活藏在我们的头脑里。

妹妹一直在找一种她喜欢的颜色:

这是夏天,它们都起了霜。

海棠色,橙色,珍珠母。

世界是一个细节,

一件小东西,

并非严丝合缝。

我两腿摆好坐着,

模仿我头脑里浮现的样子,

我相信那是真实的自己。

因为这是真实的:

我不动时我是完美的。

在我头脑里,父母

是那个圆;我和妹妹

陷落其中。

我们把妈妈的那些不合成年人生活的想法变成了现实。

关于童年的想法:怎么看,怎么行事。

关于精神的想法:什么天赋要承认,要发展。

关于性格的想法:怎么被驱使,怎么占上风,

怎么用真实的伟大方式赢得胜利

而似乎没抬一根手指头。

春天:那不曾预见的淹没了深渊。

而生命再次充满。

最终为万物发现了一席之地。

我一无所有,我任你摆布。

仍然不值得失去这世界。

不要在这世界大模大样地说话

而是言之以敬,卑微地、私下地。

而如果我写,我只用寥寥数语,

因为时间对我总是显得短暂

仿佛任一时刻它都可能

被剥夺。

星星是愚蠢的,它们不值得等待。

月亮被遮掩,支离破碎。

黄昏像淤泥,覆盖山丘。

人类生活的伟大戏剧在哪儿都不明显——

但你并不因此走进自然。

而生活,在某种意义上,从未完整地活过。

而艺术总在某种日渐重复的危险中。

为什么不?为什么不?为什么我的诗不该模仿我的生活?

图片

我要告诉你件事情:每天

人都在死亡。而这只是个开头。

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

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

灵魂要怎样才寻得安慰?

别人在艺术中发现的,

我在自然中发现。别人

在人类之爱中发现的,

我在自然中发现。

确实,这是一种恩典:接近尾声

但仍有所信。

她并不知道冬天什么样,

她只知道冬天是因她而产生。

人类的灵魂中有一道裂缝

并不是为了完全属于生命而构造。

谜语:

为什么我妈妈快乐?

谜底:

她嫁给了我爸爸。

你们女孩子,”妈妈说,“应该嫁给

像你们爸爸这样的人。”

这是一句。另一句是,

“没有一个人像你们爸爸这样。”

一个夏夜。外面,

夏季暴风雨的声音。然后晴空如洗。

窗户里,夏季的星群。

任务就是坠入爱情。

细节由你决定。

房间安静。

这是说,房间安静,但相爱的人在呼吸。

同样地,夜晚黑暗。

夜晚黑暗,但群星闪烁。

那时我的灵魂出现了。

你是谁,我问。

我的灵魂说,

我是你的灵魂,那个迷人的陌生人。

我的记忆像一间塞满旧报纸的地下室:

什么都不曾改变。

我的童年,永远对我关闭了,

它变得金黄,像秋天的花园,

覆盖了厚厚一层盐沼草。

那时我醒了过来。

梨树。苹果树。

我曾经坐在那儿

从心上拔出箭矢。

时间流逝,把一切变成冰。

冰的下面,未来涌动。

如果你掉到里面,你就死去。

田地烤焦,干燥——

可以说

死亡已经就位。

我问自己:

为什么我拒绝我的生活?而我回答

Die Erde überwältigt mich:

大地辜负了我。

我正试着去爱物质。

我在镜子上贴一张标记:

你不可能恨物质而爱形式。

冬天的太阳

并没有近得能抵达

孩子的心。

我们诗人放任自己

沉迷于这些无休止的印象,

在沉默中,虚构着只是事件的预兆,

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

早春四月一个清晨。

此刻她的整个生命正在开始——

但不幸地,

这将是短暂的一生。

当暮色被无垠的月光所遮盖时,

我想变成为银河之中一颗星,

守望着明天灿烂的朝阳和醒来的你。

下午过半,夏季过半。田野延绵无边,

安宁,美丽。

罂粟花开,

如黑色斑纹的蝴蝶。

你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哪里睡下,

早晨就在哪里醒来。

村里人家的灯,

一盏接着一盏转暗,

借着反光,

山峦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夜晚是一本打开的书,

但夜晚之外的那个世界仍是个谜。

并非所有的怜悯

都是由高贵施舍给低微,有些

是从大地内部升起,坚毅

而无胁迫。

回到家时,母亲睡着了,父亲还在桌边,

读他的书。我问了一句,你朋友走了吗?

他认真看了我一会儿,

说,你妈以前会和我一起喝上一杯,

在晚饭后。

又一年就这么结束了,

死亡为生命腾出空间,

尽量地腾空,

但把房子烧了腾出的空间就太多。

房间里很暗;夜里的空气很凉爽。

夏季,你可以闻到橘子的花香。

如果有风,一棵树就会花香弥漫——不需要有整座果园。

我做的也是英雄所做的,

他打开窗户。他与大地重逢。

几乎看不到月亮。夜晚浸满凉意——

没有月亮将它照暖。

生出来,身体便与死亡定了约。

从那个时刻起,要做的一切都是欺诈。

她的狗叫学得很失败,逐渐成了人的声音。

她一辈子都梦想住在海边,

可命运非但没把她带去那儿,

反而嘲笑她的梦想;

把她困死在这无人能逃走的山区。

接着就降霜了;没人再谈收获的事。

接着开始降雪;生命的伪饰也结束了。

大地白茫茫一片;月亮升起后,田野闪光。

我坐在卧室窗前,看着雪纷纷落下。

大地就像镜子:

宁静面对宁静,淡漠面对淡漠。

活下来的,活在地下。

死去的,不做挣扎地死去。

在另一个人生,你的绝望直接化为沉默。

太阳消失在西山之后——

它再回来时,丝毫不提你受过的苦。

你的声音越发微弱。你不再着力,不仅对太阳如此,

对人也是一样。曾经令你快乐的小事

不再能够触动你。

每年这个时候,窗台花坛闻起来有山的味道,

栽种的百里香、迷迭香

挤在石头之间那窄窄的空间,

再向下,有真正的泥土,

它们和其他植物竞争,蓝莓、醋栗、

很招蜜蜂的小灌木——

我们吃的任何东西,都有山的味道,

虽然那时山里几乎空无一物。

或许空无一物就是那味道,百里香、迷迭香。

也许,那也是空无一物看起来的样子——

美,像那些山,岩石冒出树梢线,

围在岩石底部的香草沁人心脾,

低矮植物闪着晶莹的露珠——

爬上岩石等待黎明,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看太阳从岩石后喷薄而出,眼中所见皆是太阳所见,

而你没看见的,便交给想象;

你极目远望,例如,凭眺大河,

其余的由心去完成——

就算错过了一天,总有另一天,

就算错过了一年,也没什么关系,

山,哪儿都不会去,

百里香、迷迭香会一再回来,

太阳会一再升起,灌木会一再结果——

路灯灭了:是黎明。

灯亮了:是黄昏。

无论明灭,没人抬头看。人人都只顾向前,

而处处弥漫着过去的味道,

百里香、迷迭香轻触你的衣服,

散发的味道有太多的幻觉——

我回去过,但并没留下。

我关心的人都已不在,

有的去世了,有的消失在某处,那些已不存在的地方,

它们属于我们的梦想,因为我们在山顶时看到过——

我必须看看那里的田野是否依然闪亮,

太阳仍然撒着同样的谎,说这世界多么美好,

而对一个地方你只需要知道:人们是否在那儿居住。

假若他们乐于安居,你便知道一切。

那之间,山与天占去所有空间。

无论剩下什么,暂时都属于我们。

但这一切,迟早会被群山索回,交给动物。

也许月亮会将大海送到那儿,

我们曾经居住的地方会变成一条溪流或大河,环绕山脚,

回报太阳,以倒影恭维它——

夏天呈蓝色,下雪时呈白色。

今天阳光普照,

所以邻居把睡衣睡裤拿到河边去洗——

回家时,每件衣物都叠好放进篮子,

她满面春风,犹如生命刚被延长了

十年。

死叶子很容易点着。

它们烧起来很快;几乎没用什么时间,

就从一种实物变成一种空无。

中午。天空清冷、蔚蓝;

火堆下,是灰褐色的泥土。

这一切去得真快,烟散得也快。

原先堆叶子的地方亮出一片

空白,似乎瞬间变得广阔无边。

路对面,一个男孩在盯着看。

他待了很久,看着叶子燃烧。

你能知道大地死了,也许就是通过这种方式——

它会点着。

然后,白天消逝。我们做着梦,等待夜幕降临。

站在前门,在黄昏时分,看着影子伸长。

春天,从繁花盛开的李树黑枝条上

画眉鸟发出它例行的

存活的消息。这般幸福从何而来

如邻家女儿随意哼唱

却恰恰入调?整个下午她坐在

李树的半荫里,当和风

以花朵漫浸她无瑕的膝,微绿的白

和洁白,不留标记,不像

那果实,将在夏天的烈风里

刻上松散的暗斑。

夏天临近,等到漫长的

腐烂的秋日,我将开始写作

我中期的伟大诗篇。

总有些东西要由痛苦制成。

你妈妈织毛线。

她织出各种色调的红围巾。

它们曾作为圣诞礼物,它们曾让你暖和

当她一次次结婚,一直带着你

在她身边。这是怎么成的,

当那些年里她收藏起那颗寡居的心

仿佛死者归来。

并不奇怪你是现在这个样子,

害怕血,你的女人们

像一面又一面砖墙。

而你画了那颗心

抵抗她刚刚创造的空虚。

今天,你是还缺一颗牙的金发少年;

明天,就是气喘吁吁的老人。

到一无所有,真正是,仅仅是

世上的一瞬间。

不是一句话,只是一口气,一个停顿。

我妹妹花掉了在世上的整个一生。

她出生,死去。

其间,

没有一个机灵的表情,没有一句话。

她做了婴儿做的事,

她哭。但她不愿要人喂。

但仍然,妈妈抱着她,试图改变

最初的命运,然后是历史。

确实有什么改变了:当妹妹死去,

妈妈的心变得

很冷,很硬,

像一块极小的铁坠。

后来我觉得妹妹的身体

是一块磁铁。我能感到它吸着

妈妈的心进入大地,

这样它才会生长。

我在学习

吸收它的空虚,

大片的雪花

绕着我们飞旋,并不落下。

一旦你不能爱另一个人

你在这世界上就没有位置。

从一开始,

童年时,我就认为

所谓痛苦,就表示

我没有被人爱过。

这表示我还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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