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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就是时间

学习到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由第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想到水在古人的意识里的内涵和意义。
两千多年前的庄子,就借助于流逝的水流发出对人生对宇宙的诘叹,他在那段汪洋恣肆的《秋水篇》中写道:“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辨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对于河伯的嗟叹,海神若作了相应的教导,他认为,虽然“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但海也是有自己的局限的,他给河神描绘了一幅更为广阔的空间,即使东南西北四海相加,也不过就像蚁穴在大泽里一样,中国在四海之内也就像一粒小米在大谷仓里,在他的意识中,水与流光一样是通向浩翰无际、不可测知的外界空间的。通过黄河河神河伯与海神若的对话,庄子表述了自己一贯的宇宙观,他认为人是弱小的,人生是短暂的,几十年须臾而过,只有脱离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与万物同化,合二而一,才会超越利害、得失、生死,才会找到人的终极生存。他提出来的命题,引发了后世一代代人快乐而痛苦的思索。

与他那难以企及的修行相比,元代的关汉卿则发出了世俗的深度思考,在《单刀会》的第三折中,主人公关羽出场了,他对关兴、关平叙说了先辈创业的艰难,接着发出了吊古伤今的感慨:“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得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云)这也不是江水。(唱)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其它名剧放下不说,只凭此剧中这句“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关汉卿也足以不朽。滚滚不息的长江水在这儿成了历史的见证,它目睹过映红江面的大火,目睹过抵抗征服的较量,而今又目送一个为保卫蜀汉利益而涉江的豪杰。千古风流人物,一时随江水俱绝,从这个意义上讲,江水一如孔子的浩叹,它就代表着时间,它的一去不回头正与日晷的移动同步,它的回归大海也正像人回归于黄土,它的流荡不息与历史的齿轮咬合在一起,它的千年不断、一波接一波的连续也往往会使人升上人生易老、岁月不再的感伤,它是那样无情,那样冷漠,“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这就是水的性格。难怪第一次面对这首自然绝唱的所有人都会升上人之忽焉的感慨。“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里包含的不仅仅是一个亡国之君对昔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生活的留连,它至少还包括了常人亦有的美人迟暮之叹。
对时光的感伤将会伴随人类的始终,这绝不是什么消极之叹,它恰恰是作为一个会思考的动物对自身生存价值的拷问,一生中没有了这样千百次的拷问,人生也就失去了意义。中华民族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平均寿命是这样的:夏代,18岁;秦汉,20岁;东汉,22岁;唐代,27岁;宋,30岁;清,33岁;民国时期,35岁;新中国1957年,57岁;1981年,68岁,现在当然到七十多岁了,总得看来,人的平均寿命是递增的,但那即使增长了的岁数与整个历史的进程相比,仍然渺小的微不足道,面对着水流的方向,我们由不得会想到自己的归宿,那是与生俱来的悲剧意识,那是无知与有知的对话,那是短暂与永恒的瞬间交织。而随着“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无情,这一切最终都变得毫无意义。

知道了这些,也就可以理解了,为什么李贺在年青的时候就发出了“长安有少年,二十年已老”的感叹,为什么欧阳修在四十刚过的时候就已自号为“醉翁”,为什么苏轼也在差不多年龄的情况下,轻狂地喊出了“老夫”。这绝不是矫情作伪,绝不是悲观厌世,这也不能仅仅归于纵情放达,这看似游戏的字眼下流露出的是作为一个受过知识熏染过的人真实的感伤与无奈。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这就是水,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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