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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使我们厌倦?

在戏剧不存在或不再存在的时代,莎士比亚会写出什么?——米兰·昆德拉

我曾无数次想到过退休,提起过退休,但实事求是地说,很多时候,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能够提前退休的相关政策是一个方面,何去何从又是另一个方面(毕竟,如果年纪老大,到得外地,还要如此辛苦,身体首先接受不了)。而时至今日,这个愿望却变得异乎寻常地强烈,紧紧伴随的,便是深沉、幽暗如冥河的厌倦。

厌倦,是一个含义较为模糊的词语。首先,引发这种情绪的原因势必是多种多样、杂七杂八的,就时间而言,也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有着一个长期的“准备”过程;其次,它会招致一些极为严重的后果(比如,以上引用的昆德拉的这句话所在的小说中,就写到一个女性,因为受这种情绪的支配,而坐在公路上,看着一辆一辆的车呼啸着向她急驰而来),作为一个至少较为负责、敬业的人,你不能被厌倦所支配从而影响到你的工作,你不但不能被它所左右,而且还需要不时与之斗争,勉励自己更加努力,这种状态,往往导致更深度的厌倦;再次,对一种职业的厌倦,紧随其后的,常常是对生活与生命的厌倦,尤其当这种职业吞噬了你所有的时光和精力的时候。

我的厌倦,出现的时期大概很早了。其诞生,可能是被迫编造谎言而觉得糟蹋了那张白纸吧,可能是被迫关注一个公众号然后年末不惜耗费有限的流量一一地点击吧。但所有这些,都在可以忍受之列,毕竟,它还没有影响到我最重要的事业(“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事业”,这是我前几天对学生说的),没有影响到我工作的核心。但呜呼,现在的情况却迥乎不同得令人瞠目了。

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越到后来,越有点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势。也就是说,我不管你社会怎么样,家长怎么样,学校怎么样,同行怎么样,我只是按照我对语文教育的规律的理解来做。对于这一理解,我还算有点信心。因为一方面,我通过阅读、思考、写作、参训等手段聆听并且消化过相关的观念,另一方面,多年的实践也证明它是有效的,是经得起推敲而且信赖的。有关这个话题,在这里稍微阐述一下。

我是个高中老师,深深懂得高考成绩的重要性。因此,我的教学,不论采取什么工具,都剥离不了“应试”这一主题。那么,显然的道理就是,在某种程度上,高考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些什么(被逼的堕落)。那么,作为高考语文考试,它到底需要些什么?

这个话题足够宽泛,在这里选择两个典型的方面随意说说:

学生肯定得把那笔字写好吧?我做过许多场性质不同的讲座,中间屡屡提到一句话:“字写得不好,在目前老师面对电脑阅卷的背景下,就是一场灾难。”这是显而易见的,不要说你曾经从诸多渠道了解到高考是如何阅卷的,就是稍微想象一下,也会点头称是。除去选择,那么多的简答题,那么重要的作文,学生字写得差,不管你答案如何,必然是处处会被扣分的。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就在于,你写的答案是给谁看的?给阅卷老师呀。问题是阅卷老师看不清楚呢?一看就烦恶呢?相反,让他们一目了然呢?赏心悦目呢?结果自然不同。但一个极为现实的情况是,现在的学生字写得越来越差,作为一个直接影响到成绩的重要因素,老师是不是需要特别注意?我至今记得刚带这一届学生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受。第一次考试,当我拿过答题卡来的时候,直接惊呆了。四十多个人,字写得工整的,有十个左右。人数完全可以让我满意了吧?不是,绝对不是。大部分学生的字惨不忍睹是一个方面(后来我才发现,至少近十个握笔的姿势都不对),关键是没有一个学生的卷面是干净的。突出表现在处处都是用胶带、涂改液反复改过的痕迹。好多学生是把整道题的答案用涂改液涂抹之后又写在上面的。翻阅完试卷,中午的那顿饭根本吃不下去,眼前时刻晃动的,都是那得了白化病一般的卷面。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自小没有练过字,因为小学初中作业太多学生只知道机械地赶作业,学生从甫一接受教育便失去了犯错的权利,学生依据多年的惯性思维追求的是唯一的、完美的正确答案……。那么,面对此种情况,作为一个无论怎么想问题都直指高考的老师他应该怎么办?只能一一地矫正。可长期养成的不良习惯是说改就能改的吗?一笔重要的字是说写好就能写好的吗?这就有一个贯穿三年的培养书写的任务在里面。

谁都知道,目前的高考语文考试最注重考查的是学生的阅读能力、理解能力、思辨能力、表达能力等等。不论你怎么看,它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倘若溯源,那么,从学生接受教育伊始,就应该从此着手。但事实如何呢?事实就是在整个社会陷入极度焦虑而不理性的背景下,只看重当下的成绩。从小学一年级起,家长就盯着成绩不放。没有长远规划,不从成长规律考虑问题,不注重打基础的重要性。那几个数字高了,就证明孩子优秀;那几个数字低了,就证明孩子差劲。怎么办?那就买题做啊,那就掏钱补课啊。再加上低能的领导只以成绩论质量,动辄以统考来给学校排名,学校只以成绩论教师水平,直接造成除了作业还是作业、除了刷题还是刷题的局面。小学就那么点东西,一做、一刷,成绩那个高啊;初中当然也可以。请问高中呢?于是,还是想到一个教育局领导的话:我们这里,小学办学质量最高,其次初中,最不行的就是高中。以此类推,最糟糕的大概是博士教育吧?居然一年都完不成一个课题,出版不了一本书!这种情势下,所谓的优秀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只因为你没有那个长远优秀的“能量”储备,努力追求当下优秀分数的结果,就是忽略了将来追求优秀分数的能力。

在这中间,阅读的重要性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一方面,阅读是一个慢功夫,并不一定能马上见效;另一方面,对于一些悟性较差的孩子,阅读大概也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对于急功近利的家长,哪有那个耐心?前些日子,听到一位小学教师悲苦的叙述。她给学生布置阅读课外书籍的任务,学生坚持得也比较好。结果呢?有家长告发到了学校,说她不务正业。请问,如果你是她,你将怎么办?在这种残酷的现实之下,在教师的教育权力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对当下成绩的畸形重视倒逼学校、辖制学校后,赤裸裸的功利评判也便甚嚣尘上、君临上界、掌控一切了。

这就导致了当前教育最令人厌恶的一种现象,将“有用的”和“没用的”区分得特别清楚,只要能够使最近一次考试得到高分的东西,就是有用的,相反,就是没用的。可越是重要的考试,越看重的是你的整体的素养啊。你总不能这样要求教育部命题中心:我学的是一加一等于二,你凭什么出二减一等于几?而我们知道,与二减一等于几相关的,是你的学养,你的能力,你的思维,你的领悟,可在当前的教育中,与它有关的曲曲折折,都被纳入“无用”之列。我们就是这么现实!

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情。我曾遇到过一个学生,非常刻苦,离高考不远了,成绩就是得不到突破。我找他来分析情况。发现就是思维问题,语感问题。这是靠再多的刷题也克服不了的。当时我的办公室正好放着一套《平凡的世界》,我就随手拿过来对他说:“不要做题了,把这套书看完。”他没有说什么,但我从他的眼睛里还是看到那么一丝怀疑,只不过出于对我的尊重和信任不好表达罢了:再过一段时间就高考了,您居然让我阅读小说?但下去后,他还是读得很认真,很细致。等到他读完再参加考试,成绩马上得到了稳固的提升,他找到我,不断地用手摸着自己脑袋,觉得莫名其妙,一遍一遍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豁然开朗了?”最后,他以高分考到了中山大学。此后没有再联系过,不知他搞明白其中的原因了没有。这当然是个特例。但请问:高考前阅读小说,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

从这一点出发,作为一位高中语文老师,他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归根结底,还是要提高学生的语文素养。提起“素养”这个词,总有人觉得极为抽象。那我们就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知道,每年高考,学生文言文这一块失分是非常严重的。原因在哪里?一则,学生从小学到初中对文言文接触很少;再则,我们的高中文言文教学存在很多的问题,并没有真正起到提高学生这方面阅读能力的作用。比如,我们让学生背了许多字词的意思,记忆了许多的语法,但并不会迁移拓展。其实概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阅读还是太少了。面对这一块,刷题真的没什么作用。你拿来一篇文言文,逐字逐句地翻译了,又能如何?换一篇呢?还是不会。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在于大量地阅读,一字一句地积累。但这同样是一个慢功夫,需要站在三年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所有这些,都决定了一个合格的高中语文老师,他不能只着眼于目前,他应该有自己的教学节奏。

高中学生学习语文的时间是极为有限的,而有着长远目光的老师又要从素养入手进行教学,在如此情况下,学生成绩暂时有所起伏应该是极为正常的。那么,如果响应来自各个方面的评价呢?也不是做不到。具体做什么?学习小学和初中继续刷题啊,不断地刷题啊(许多老师就是这么做的。记得前些年去宁夏,看到一所学校的学生,必修教材上完之后,刚上高二,就抛弃所有的选修教材开始刷题)。这种教学简直轻松得不要不要的。你看,我一上课,就发一张卷子,学生做完,一对答案,每天如此,何其简单啊。这种工作还需要什么技术,需要什么修养,需要什么能力,如果说其他学科还需要你的专业素养,那语文可真还能行。随便找个识字的老太太来,也做得有模有样。说不定老太太因为没有上有老、下有小的拖累,干得比我们还好。

我在这里,不是说刷题没用,它还是有用的。比如,学生在初中和小学,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高考语文的第一大题——论述类文本的阅读,一上高中,根本不知从何入手。那么,我们就使劲刷,反复刷,时间长了,做得多了,他们就知道了:哦,原来这些题是从这些方面设置陷阱的,于是知道如何操作了。但最严重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刷了无数的题,还是做不对。那么,原因在哪里?答案极其简单:读不懂,想不来!

而且现在至少高考语文的命题,有一个提法,那就是让刷题变得没用。这是什么意思?首先,它意味着没有套路可寻了(今年的高考快到了,听说还是有老师,辛苦地将各种答题套路编辑在一起让学生背诵),所有的想寻找捷径的投机心理没有了用武之地;其次,它最终考查的,是学生的综合素养(最近辅导高三学生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从头到尾要有语境意识”),你拥有怎样的能力,就获得怎样的分数。它也告诉我们,技巧是有的,但所有的技巧都建立在实力上面。用武侠小说的情节来说,就是你必须一步一步地苦炼内功,没有内功,老师教你的那些技巧都是花拳绣腿,起不了根本的作用的。

所以,我的不布置作业,我的不注重平时成绩,原因都在这里。我是直接站在高考需要学生具备怎样的素养的角度上考虑问题的。结果今天才发现有点幼稚了。过去,我接手的学生比较优秀,平时成绩自然也考得不错,所以鲜有质疑;现在,学生语文素养极差,而我偏偏还如此坚持,那么,成绩总会出现问题的。于是,就碰到了许多令人无语的现象,在这里我都难以开口。搞得我每次考试前布置一些卷子让学生去做,希望他们不要考得太低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什么时候,居然如此堕落了?当一个人意识到他在逐渐堕落的时候,他还会喜欢这一工作?他能不厌倦?

这里举一个真实的例子。上一届学生,也就是因为疫情而使高考推迟了一个月的那一届,相比其他学校的同学,他们不但不占任何优势,而且仅看当初中考成绩还处于明显的劣势。在参加全省第一次模拟和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时候,不说其他,仅13道选择题,做错7、8道的那是比比皆是,搞得学生欲哭无泪。但等到高考,全对的有几个,大多数只错了一两道而已。成绩相当不错。我在这里先不说那些试卷的问题在哪里,也不说我当时是以怎样偏激的方式安慰学生的,而只说一点:当时所有的家长选择了沉默,当时所有的学生事后都非常淡定。我绝对相信,在“模拟考试能考多少,高考大体差不多”的错误观念控制了许多人的思维的情况下,许多家长一定是焦虑不安的,甚至可能还出现过质疑、批评的声音,但最终他们在百般纠结后选择了相信:相信这次成绩低下并不代表高考必定失败。但这只是一次良性的表现,是的,只是一次独独属于他们的良性的表现,因为当时相关的喧嚣之声早已遍布四方——他们沉默,不代表大多数人能够沉默。

当前的教育现实就是这样,不要说是家长,就是学生,也将这种思维方式完整地接纳并且付诸现实了:只注重能提高当下成绩的,至于其他,不在我的关注之列。写这些话的时候,刚好接了一个电话。一个兰州的母亲,说到自己即将小升初的孩子。强烈地要求参加辅导班,唯一的原因就是可以直接提高她的成绩。长期以来,其实我们的大多数家长就是这样做的:根本没有长远考虑,根本不看学习过程,我就看你最近一次的成绩——它代表了一切。既代表了孩子是否优秀(品质算什么呀),又代表了家庭是否和睦;既代表了家长(尤其是母亲)心情如何,又代表了他们声誉怎样。终极心理,其实就是由一次考试而联想到孩子遥远的未来,仿佛要么他四平八稳地坐在办公室里轻松而愉悦地挣着大钱,要么他就端着个破碗在街头流浪乞讨。除此而外,没有其他可能。而学生呢?直欲一哭的是,他们没有形成理论,却形成了一种令人发指的思维习惯。

还是十多年前,这种情况就已经极为严重了。我与外界接触不多,所以不敢妄下定论。但至少我的学生我是知道的。我记得当时带新的高一,看到学生诗歌鉴赏方面的能力几乎为零,而直接拿诗来讲,他们根本无从着手。于是,我就一方面利用周六上课时间带领他们先从鉴赏对联开始提升相关能力,另一方面补充一些诗词让他们阅读理解。但我很快就发现,有那么一些学生对这些东西很是抵触。我的教学,随时在变,而变的根本,则取决于学生的学情。因此,不时地调查这个工作我始终是坚持做的。发现这种现象后,我就将他们召集起来,询问原因。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让我惊呆了:“学习这些有什么用?”我那天是垂头丧气地结束那番收效甚微的谈话的,我知道,当有些观念潜移默化地决定了看似柔软实则坚固的观念时,你真的无能为力(十九世纪末期,一个西方传教士是这样评价国人的:柔软地坚硬。我是这样评价现在的学生的:表面柔顺,内心狂躁)。我所能做的,只能是调整角色,继续更加费力地予以引导。当然,我后来也做过一个统计(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那些当时提出这个问题的学生,都考得不理想(包括各科成绩)。它再一次证明了那个公理:最近的路,就是最远的路。正因如此,我的教学,今日悲哀地看来,采取的是日渐收拢、退让的姿态,越收拢越直接,越退让越贫乏。最初,我会讲孔子是个大音乐家,孟子的脾气很大,柏拉图的学院不要不懂几何学的学生;后来,我会讲诗歌如何押韵,作文如何开头,小说如何概括人物形象特点;今天,就是什么是以偏概全,什么是于文无据,什么是张冠李戴……。我们的学生已经功利到了什么程度?而这种情况又倒逼老师到了什么程度?他们看着你,就像看着一张试卷;每节课不提高考,他们就不重视;背诵除了那64篇,其他的都直接抛弃;你讲到《蜀道难》倘若提及“金龟换酒”,那就是“一行白鹭上青天——离题万里”……。记得有一次,面对高一学生,我“不小心”说了些题外话:“你们怎么全都戴眼镜啊?上了高中注意点,我们绝对不能用千度的近视来换取成绩。”我自认为说得很好,内心急切地呼喊着:点头啊,赞同啊!事实呢?学生嘟囔说:“只要多得一分,什么都值得!”我当场被刺激得差点热泪盈眶!

而令人极度沮丧和无奈的,也是导致我厌倦得只想逃离的,则是时至今日,这种现象达到了顶峰,它直接搞得我手足无措了。“你必须在每一次考试中证明自己”成为了一条冰冷而坚硬的不可违逆的规则。而这个“自己”首先包括老师,其次包括学生。我们的社会是这样要求的,我们的家长是这样要求的,我们的评价是这样要求的。没有丝毫耐心,摒弃任何等待,只看重眼前。一次考试成绩一出,真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所有的学生都被纳入极不安定的境地,所有的教师都被这种现象奴役。如果达不到这一要求,那就开始挑毛病。天哪,谁还没点毛病?谁的教学是完美的?于是,直接由成绩而否定你这个人。一个“师德”,涵盖一切。据说老师这一行业的心理疾病极为严重,请问它是怎么来的?至少与这种时刻处于惶恐不安的境况有关吧?

还是米兰·昆德拉,说过这么一段话:“道路,这是人们在上面漫步的狭长土地。公路有别于道路,不仅因为可以在公路上驱车,而且因为公路只不过是将一点与另一点联系起来的普通路线。公路本身没有丝毫意义;惟有公路联结的两点才有意义。而道路是对空间表示的敬意。每一段路本身都具有一种含义,催促我们歇歇脚。公路胜利地剥夺了空间的价值,今日,空间不是别的,只是对人运动的阻碍,只是时间的损失。”他认为,现代社会的悲哀就在于,人不再把生命看作是一条小路,而是看作一条公路。可唯有在小路组成的世界中,美在继续,而且总是在变化着。尤其教育,更应该是小路或道路,而不是公路。当教育变成一直沿着公路跑,从这个点跑向那个点的时候,所有的悲剧就发生了。而令人忧虑的是,当前的教育越来越变成这么一种姿态:你快跑,赶快跑,利用一切机会跑,拼尽全力跑,时刻绷紧生命之弦跑……。那么,它的终点是什么?

我得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结论:对教育的焦虑,就是省去一切过程,让孩子不顾一切地一步跳向生命的终点!

记得歌德有一句话:“当这个世界面目全非的时候,感谢上帝,我已经老了。”快了,继续坚持,不到十年了,不是说光阴似箭吗?年青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庆幸自己年老,真是活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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